第二隔离舱里的碎片，疯了一样闪烁。
幽蓝的光芒，从原本温吞的呼吸节奏，变成了急促的爆闪。
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器，哔哔哔响成一片。
红光乱转。
“什么情况？！”老张从椅子上蹦起来，眼镜都吓歪了。
数据板上，能量读数正在疯狂飙升！
“辐射浓度突破安全阈值！”一个技术员尖叫。
“隔离舱要撑不住了！”
舱壁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细密的咔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沧鳞和护卫队士兵们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陛下！”
“看到了。”林曦还坐在主控台前，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半个没吃完的荧光海蜇腿。
“慌什么，又没炸。”
他慢悠悠站起身，走到第二隔离舱前。
隔着裂纹遍布的舱壁，能看到里面的碎片，正在剧烈震颤。
那些幽蓝的光芒，凝聚成一道道扭曲的光束，在舱内乱窜。
撞得舱壁砰砰响。
“闹脾气了？”林曦敲了敲舱壁。
“晚饭没给你吃啊？”
碎片：“……”
它好像更愤怒了。
光芒猛地一涨！
轰——！！！
隔离舱终于撑不住，炸了。
不是爆炸。
是像被从内部撑破的气球，舱壁碎片四溅，幽蓝的辐射瞬间充斥整个实验室！
“防护！”沧鳞大吼。
十二个海族士兵同时结印，淡蓝色的水幕结界张开，把辐射挡在实验区内。
但低语声挡不住。
那声音，这次不再是诱惑或警告。
是……痛苦的嘶吼。
“疼……”
“好疼……”
“救我……”
几个技术员抱着头蹲下，鼻血都流出来了。
老张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还在坚持记录数据：“精神污染强度……达到七级……快撑不住了……”
林曦站在辐射最中心。
幽蓝的光芒，像触手一样缠绕着他。
但他身上那层淡淡的金色微光，把一切隔绝在外。
连衣角都没乱。
“疼？”他挑眉。
“你一块石头，疼什么疼？”
碎片的光芒，突然顿了一下。
然后，更疯狂地闪烁。
“不是……石头……”
断断续续的意识，传递过来。
“是……残骸……”
“是……碎片……”
“是……被抛弃的……部分……”
林曦眯起眼睛。
“被谁抛弃？”
“母体……”
“母体在哪？”
“不……知道……”
“沉睡……等待……回归……”
碎片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
时明时暗。
像要熄灭的蜡烛。
“能量在衰减。”凯瑟琳盯着数据板，急促道。
“不是耗尽了，是……在自我崩溃！”
“崩溃？”林曦皱眉。
他伸出手，直接穿过辐射场，按在碎片本体上。
触感冰凉刺骨。
但更刺骨的，是碎片传递过来的情绪。
绝望。
无边无际的绝望。
像个被遗弃在陌生星球的孩子，哭喊着要回家，却连家在哪都不知道。
只能一遍遍发信号。
一遍遍等回应。
等了万年。
等到自己都快忘了为什么要等。
“原来如此……”
林曦喃喃道。
他收回手。
转身，对老张说：“记录，星骸碎片有自我意识，且情绪不稳定，会因长期孤独产生自毁倾向。”
老张一边擦鼻血，一边疯狂记录：“记、记着呢！”
“沧鳞。”
“在！”
“你们古籍里，有提过碎片会自杀吗？”
沧鳞一愣：“……没有。”
“那现在有了。”
林曦看着那块光芒越来越暗淡的碎片。
它在缩小。
幽蓝的光芒，像退潮一样，一点点往内部收缩。
每收缩一分，碎片就暗淡一分。
照这个速度，最多十分钟，这块碎片就会彻底熄灭。
变成一块真正的、死掉的石头。
“陛下，要阻止吗？”沧鳞问。
林曦没立刻回答。
他盯着碎片。
看着它最后的光芒里，那丝近乎哀求的情绪。
“凯瑟琳。”
“在。”
“艾莉丝和冰璃呢？”
“在休息室，已经隔离开了。”
“叫她们过来。”
凯瑟琳一愣：“老师，现在辐射太强。”
“叫过来。”
“……是。”
几分钟后。
冰璃和艾莉丝被带了过来。
两人都穿着特制的防护服，但艾莉丝的脸色还是有点白。
“老师……”她小声叫了一声。
“站那儿别动。”林曦指了指碎片。
“看看它。”
艾莉丝看向碎片。
碧绿的眼睛，对上了幽蓝的光芒。
瞬间——
碎片的光芒，猛地一亮！
像垂死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同……类……”
微弱的意识，传递过来。
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艾莉丝身体一颤。
她往前走了一步。
冰璃立刻拉住她：“危险。”
“没事……”艾莉丝摇头。
“它……在哭。”
她挣开冰璃的手，走到林曦身边。
看着那块碎片。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伸出手。
没戴手套。
纤细的、白皙的手指，直接穿过辐射场，轻轻碰在碎片表面。
“别哭了。”她轻声说。
声音很软。
像在哄做噩梦的小孩。
碎片的光芒，突然静止了。
不再闪烁。
不再收缩。
就那么定格在那里。
幽蓝的光，温柔地包裹着艾莉丝的手指。
“……疼。”碎片说。
“哪里疼？”
“……不知道。”
“那就不想了。”艾莉丝用另一只手，也轻轻摸了摸碎片。
“睡觉吧。”
“睡……着了……会死……”
“不会死。”艾莉丝摇头。
“我会叫醒你。”
“真……的？”
“真的。”
碎片沉默。
良久。
光芒开始缓缓收敛。
不再暴烈，不再痛苦。
像终于得到安慰的孩子，慢慢闭上眼睛。
幽蓝的光，一点点缩回碎片内部。
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核心光点，像呼吸一样，轻轻闪烁。
辐射消失了。
低语也消失了。
实验室里，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包括林曦。
他看着艾莉丝，眼神复杂。
“……丫头，你怎么办到的？”
艾莉丝收回手，茫然地眨眨眼。
“就……哄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要哄它？”
“因为它看起来……”艾莉丝想了想，“很孤单。”
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了。
“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
“没人说话的时候，就会想哭。”
“但哭完了，还是没人理。”
“所以我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林曦。
“有人哄，很重要。”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几个技术员，眼眶都有点红。
沧鳞和护卫队士兵们，表情复杂。
他们守护了万年的“灾厄源头”，原来……
只是个怕孤单的孩子？
这冲击，有点大。
林曦揉了揉眉心。
“行吧。”
“至少知道碎片不是纯粹恶意了。”
他看向老张。
“重新做隔离舱，强度降到70%就行，给它留点‘透气’的空间。”
“另外，每天安排人跟它说说话——不用多，十分钟就行。”
老张愣住：“说什么？”
“随便，讲笑话也行，念诗也行，让它知道外面有人。”
“……是。”
林曦又看向艾莉丝。
“你，以后每天来一趟，陪它聊聊天。”
艾莉丝点头：“嗯。”
“不怕了？”
“……不怕了。”艾莉丝小声说。
“它挺可怜的。”
林曦咧嘴一笑。
揉了揉她的头发。
“心软是病，得治。”
“不过这次，病得好。”
他转身，朝实验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回头。
“对了，沧鳞。”
“在。”
“你们深海，有没有关于‘母体’的记载？”
沧鳞沉思片刻。
“古籍里提过一次，说星骸碎片来自‘母星之核’。”
“母星之核？”
“就是……它们故乡星球的核心碎片。”
林曦挑眉。
“所以它们不是飞船残骸？”
“可能是。”沧鳞不确定。
“但古籍明确写了‘母星’，不是‘母舰’。”
林曦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
“行，知道了。”
“你们继续值班，我去吃个宵夜。”
“刚才那海蜇腿没吃完，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
这位陛下，心态是真的稳。
等林曦走后。
实验室里，重新忙碌起来。
老张带人收拾残局，重建隔离舱。
技术员们整理数据，一个个都还心有余悸。
沧鳞带着护卫队，重新布置警戒。
冰璃走到艾莉丝身边。
“你还好吗？”
“……嗯。”艾莉丝点头，“就是手有点麻。”
“以后别这么冒险。”
“可是……”艾莉丝看向已经安静下来的碎片，“它需要。”
冰璃沉默。
然后，她轻声说：“你也需要。”
艾莉丝一愣。
抬头看她。
冰璃别过脸。
“我是说……别总想着别人。”
“也想想自己。”
说完，她转身走了。
步伐有点快。
像在逃。
艾莉丝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然后，笑了。
很浅。
但很甜。
实验室角落。
第二隔离舱的碎片，幽蓝的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
像在……
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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