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铁锤砸在了后脑勺上。
“医务兵！操！医务兵死哪儿去了！”他扭头朝着走廊声嘶力竭地吼。
赵营长提着驳壳枪从浓重的夜色里冲进来，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他一眼瞥见地上瘫着的林安娜：“这他娘怎么回事？她怎么窜出来的？！”
“先别管这个！”秦川语速快得像开枪，“后山！她说后山要炸！赶紧！”
赵营长反应极快，一把抓起腰间的对讲机，几乎是吼出来的：“二队！三队！耳朵都他妈竖起来！给老子扑向后山！快！有炮仗！大的！挖地三尺也得给老子刨出来！”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东边方向“轰隆”一声闷响，跟夏天打闷雷似的，脚下的水泥地都跟着颤了颤。不是后山！
“操他祖宗！跟老子玩调虎离山！”赵营长眼睛瞬间布满血丝，牙咬得咯咯响，“狗日的好手段！”
秦川已经蹲下身，手指按在林安娜湿漉漉的脖颈上。
“她不能死！”他抬起头，盯着赵营长，“得救活！立刻！”
“来两个人！抬担架！送卫生所！告诉老马，用最好的药！这人要是没了，老子扒了他的皮！”
赵营长红着眼珠子招呼手下，又猛地转向秦川，“你！跟我去东边！妈了个巴子，倒要看看这群王八羔子搞什么名堂！”
基地东头是备用的发电机房和一个小型油库，平时没多少人。
不过火势看起来不大，几个浑身是灰的工人正手忙脚乱地用灭火器和沙土扑打着明火。旁边的油库倒是完好无损，静静矗立在夜色里。
“狗日的，手艺潮，炸歪了？”赵营长眯着眼，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打量着那个炸点。
秦川快步走到炸点跟前，扒拉着滚烫的碎砖块仔细看。
这不像是失手，倒像是……敲山震虎？或者，纯粹就是为了把水搅浑，把人都引过来？
他猛地直起身，扯住赵营长的胳膊：“老赵！不对头！这雷声大雨点小！林安娜刚爬出来说后山要炸，这边立马就响了，太巧了！”
就在这时，赵营长别在腰上的对讲机又“刺啦刺啦”响了起来，里面传来手下带着喘息的急促报告：“营长！后山！三号区那片乱石堆里发现个包裹！用油布包得严实，露出来几根线头，像是……像是那玩意儿！弟兄们正在拆，不敢硬来！”
赵营长脸色“唰”地变了：“妈了个巴子的！还真是连环扣！走！”
两人刚要往后山冲，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浓烟里跌跌撞撞跑出来，是许晓芸。
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被火星子燎焦了一绺，散乱地贴在额前，列宁装上全是灰。
“秦工！营长！”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紧紧攥着个边缘烧卷了边的小本子，“我……我在那边……发电机房外墙根下面的草稞子里……捡、捡到的……好像……好像是有人故意扔那儿的……”
秦川一把接过本子，就着远处救火的光，他快速翻了几页。
“这……这是他们的行动图？”赵营长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汗毛都竖起来了。
许晓芸用力点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看不懂这些……但就觉得……心慌得厉害……就……就赶紧拿过来了……”
秦川看着眼前这个吓得脸色惨白，伸出手，重重地握了一下她还在颤抖的肩膀：“做得对！晓芸，你立大功了！真的！”
就这一下，许晓芸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哗”地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可她死死咬着下唇，硬是没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后山那个油布包裹被赶去的工兵小心拆除了，虚惊一场，里面是些土制炸药，威力不大。
但要不是林安娜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拼死爬出来报信，要不是许晓芸心细如发捡到了那个要命的本子，今晚这红星基地，怕是要被掀个底朝天！
审讯室里，那个被抓的小李熬了大半夜，精神终于崩溃了，又吐出来点东西：江夜痕下的死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在“重要人物”抵达基地之前，把水彻底搅浑，制造最大规模的混乱，如果可能……最好能“定点清除”掉关键目标。
“重要人物……”秦川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像含着一块冰，寒气从心底往外冒。
指的是即将到来的苏然？还是……身上带着秘密，刚刚捡回一条命的林安娜？或者，江夜痕这疯子，想把两个都一锅端了？
林安娜在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
“后山……只是个幌子。”她看着守在病床边、眼窝深陷的秦川和一脸疲惫的赵营长，声音气若游丝，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他真正的目标……是苏然。他知道……你们会把人都缩回基地……守得铁桶一样……所以……他会在路上……动手。”
秦川的心猛地往下一坠：“具体在哪儿？哪个路段？”
林安娜艰难地摇了摇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都耗尽了她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他……不会让我知道。但……按他行事的路子……会在最放松……最想不到的……地方。”她喘了几口粗气，“别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眼皮一合，头歪向一边，又陷入了昏睡。
秦川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实验室，窗外，天边已经透出了灰蒙蒙的光，这一夜总算他妈的要过去了。
他需要冷静，需要把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像过筛子一样，仔仔细细再过一遍，不能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他推开实验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桌子底下，柜子缝隙。
最后，死死定格在自己那张堆满了图纸和零件和凌乱不堪的书桌上。
一本他从来都随身放着的黑色硬皮笔记本，笔记本上记录了最核心参数和思路它摆放的角度，被人动过了！它记录着“龙芯”和他离开时，差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丝！有人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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