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长搓着手，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吞了只苍蝇，既庆幸又忐忑。
“秦工，你看这……‘燧石’项目暂缓，你就不用急着去北京了。可这防火防灾……部里怎么点名让你来负责？这……这应该是后勤和保卫科的事儿啊……”
秦川捏着那份文件，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得有些发皱。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防火防灾”四个字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巧合？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既然是部里的指示，我们执行就是。”秦川的声音异常平静，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马科长，麻烦你立刻通知保卫科、后勤处、各车间主任，半小时后在小会议室开会。另外，请立刻以基地名义，联系县消防队和武装部，请求他们派专业人员指导，就说……这是部里统一部署的突击检查。”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马科长愣了一下，似乎没适应秦川突然以这种全局指挥的口吻说话，但看着对方那冷峻的眼神和手中盖着部里大印的文件，终究没敢多问，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去办！”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各部门头头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解和敷衍。
防火防灾？年年都搞，不就是贴贴标语，检查一下灭火器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还惊动消防队和武装部？
秦川没有废话，直接将部里文件传阅，然后站在前面，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气沉肃：“这次排查，不同以往。部里直接下达指示，规格很高。我们要查的，不仅仅是明面上的消防隐患，更要排查一切可能导致火灾，尤其是人为纵火的可能性！”
“人为纵火？”保卫科李干事皱起眉，“秦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基地安保一向……”
“李干事！”秦川打断他，眼神锐利，“‘一向’没问题，不代表现在没问题，更不代表未来没问题！我要你立刻重新核查近期所有人员变动，尤其是能接触到易燃品仓库、配电室、油料库等关键区域的人员背景！对所有进出基地的车辆、物资，进行比以往严格三倍的检查登记！夜间巡逻岗哨增加一倍，重点区域必须做到不间断巡查！”
他又看向后勤主任：“王主任，请你立刻组织人手，清理所有厂房、仓库周边的杂草和杂物，确保消防通道绝对畅通！对所有电路，尤其是老旧车间和仓库的电路，进行彻查，发现老化、裸露的线路，立即更换！配电室实行双人双岗，出入严格登记！”
他的命令一条接一条，细致到每个角落，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
会议室里原本松散的气氛瞬间绷紧了。大家都意识到，这次恐怕不是走过场。
会议结束，众人领命而去。秦川单独留下了李干事。
“李干事，”秦川压低声音，“有件事，需要你秘密去查。”
“秦工你说。”
“重点留意，最近基地里，有没有人异常关心各仓库的位置、结构，尤其是化工原料库和油库的分布情况。还有，有没有人打听过消防设施的布置和巡逻换班时间。”秦川盯着他的眼睛，“记住，暗中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李干事神情一凛，立刻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我明白了！秦工你放心！”
会议后，排查工作雷厉风行地展开了。基地里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标语贴得到处都是，戴着红袖标的巡查队来回走动。
广播站也接到了任务，每天早中晚三次广播防火安全须知。
许晓芸在广播室里，对着麦克风，用她清晰柔和的嗓音念着稿子：“……安全出口要畅通，易燃物品莫乱堆；消防器材勤检查，关键时刻能救命……”
她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基地的每个角落，也传到了正在带领小刘检查一号车间配电箱的秦川耳中。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广播站的方向，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检查线路接头。
有她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里，似乎也多了几分安定人心的力量。
赵营长是在下午带着几个战士赶到的，穿着作训服，风尘仆仆。他直接找到正在化工原料库外检查通风口的秦川。
“秦工，怎么回事？晓芸同志电话里说得含糊，部里又来了这么个文件？”赵营长开门见山，眉头紧锁。
秦川把他拉到一边僻静处，将昨夜电报之事说了，隐去许晓芸破译的细节，只说是自己通过特殊渠道截获的警告，内容就是“旧巢将焚”。
赵营长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拳头不自觉握紧。
“王八蛋！手段这么下作！”他骂了一句，随即冷静下来，“你放心，老爷子那边我已经汇报了。这次排查，我们武装部全力配合，我带来的人，会混在巡查队里，重点布控几个要害部位。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放这把火！”
有了赵营长和武装部的明确支持，秦川心中稍安。
但他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在暗处，一定会寻找最意想不到的时机和方式。
接下来的几天，基地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排查确实发现并整改了一些隐患，但关于“纵火”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仿佛那封电报只是一个恶作剧。
但秦川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越是平静，底下潜藏的危险可能就越大。
这天深夜，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秦川穿着雨衣，打着手电，独自一人在厂区里做最后一次巡视。雨水敲打着雨衣，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位于基地最相对偏僻的那个废弃木材堆放点附近时，脚步突然停住了。
手电光柱扫过堆放杂乱的原木和边角料，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在几根粗大原木的缝隙深处，阴影里，似乎有一样东西，反射着手电筒微弱的光，那不是木材该有的颜色和质感。
他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前面的潮湿木料，凑近了些。
那是一个军用水壶，半新不旧，壶身上还隐约能看到模糊的红色编号。
但让秦川血液几乎冻结的是，水壶的盖子被拧开了，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一种刺鼻的是柴油！
壶口还被人用布条塞住，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延迟引燃的装置！布条的一端，延伸出去，隐藏在更深的木料缝隙里……
秦川屏住呼吸，轻轻拨开更多的木料，顺着那根浸透了柴油的布条往里摸索，手电光颤抖着照进去，只见布条的尽头，缠绕着几根红色裸露的电线。
电线连接着一个小巧的的定时装置，上面几个小小的荧光指针，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的光，正无声无息地走向终点！
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而在这个简易爆炸装置的旁边，还散落着几个同样装满了柴油的玻璃瓶，瓶口塞着同样的布条！
对方的计划，根本不是简单的纵火，而是要制造一场波及整个木材堆放点、甚至可能引爆不远处那个小型油料库的剧烈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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