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朝露未干。叶栀梦醒得格外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树影出神。距离入职拾光工作室还有三天，她却已经像即将春游的小学生般，既期待又忐忑。
梳洗时注意到眼底淡淡的青黑，是连日来反复修改作品集留下的痕迹。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
书桌被晨光镀上一层淡金。她将修改好的作品集一页页抚平，装订成册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这本册子比之前厚了不少，除了插画作品，还添加了几个商业案例设计——是沈砚辞建议下补充的内容。简历也重新排版过，重点突出了与工作室需求匹配的项目经验。
正当她核对身份证复印件时，敲门声响起。沈砚辞站在门外，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修长轮廓。他今天穿着浅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着，手里拿着个黑色皮质文件夹。
在准备入职材料？他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自然地走进房间。目光扫过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时，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叶栀梦注意到他眼下也有淡淡倦色，想起昨夜书房亮到很晚的灯。
这个给你。他将文件夹递过来。皮质触感温润，烫金的沈氏徽标在晨光下泛着暗芒。
翻开文件夹，左侧是装订精美的行业手册，右侧插袋里放着几张素色名片。手册扉页有手写的目录索引，墨迹新干。她认出这是沈砚辞的笔迹——瘦硬凌厉，与内容页那些细致批注的红笔字迹截然不同。
商业设计案例我都标注了重点，遇到类似项目可以参考。他指着某页的汽车广告案例，比如这个色彩心理学应用，对你们工作室正在接的文旅项目应该有帮助。
叶栀梦指尖抚过密密麻麻的批注。这些案例涵盖餐饮、科技、文创等各个领域，每个都附有市场反馈数据。这根本不是临时整理的资料，分明是长期积累的专业宝库。
太贵重了...她声音发紧，这些商业机密...
放在你手里才能发挥价值。沈砚辞合上手册，转而拿起她的简历。修长手指划过非遗再造项目经历时停顿片刻，明天我让助理送些绣样资料过来，你外婆那些纹样，可以做成电子档案。
他说话时总习惯性微微倾身，雪松香若有似无地飘来。叶栀梦注意到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有些松动，线头隐约可见——这个发现莫名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工作室规模小，反而能接触核心项目。他放下简历，语气如常，但记住三点：第一，不要主动加班；第二，遇到客户刁难就推给老板；第三...他突然转身从笔筒抽支铅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私人号码，随时能打通。
便签被塞进她掌心时，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怔了怔，他先收回手，转身去看窗外的银杏树。
阳光渐渐爬满窗棂。叶栀梦将名片一张张看过，都是业内如雷贯耳的名字。最特别的是张纯黑名片，只烫着字和电话号码——她突然想起曾在财经杂志上看过，这是沈砚辞极少流出的私人联系方式。
小叔。她攥紧名片，声音发颤，为什么对我...
因为值得。他截住话头，抬手似乎想碰她发顶，最终却落在文件夹上，入职那天让老陈送你？
我想自己坐地铁。她急忙拒绝，怕依赖成瘾。
沈砚辞没坚持，只淡淡道：早高峰地铁很挤。说着从口袋取出地铁卡套，上面印着防丢追踪器，用这个，充了三年额度。
卡套是温柔的香芋紫色，系着栀子花吊坠。她想起昨天随口提过喜欢这个颜色。
夜深人静时，叶栀梦还在台灯下研读手册。案例页边记满笔记，有些专业术语旁画着可爱图示——是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读到某个酒店品牌改造案例时，她突然灵感迸发，在素描本上勾勒起工作室非遗项目的视觉方案。
凌晨一点了。
沉静嗓音惊得她笔尖一滑。沈砚辞端着托盘站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他换上了深蓝色丝质睡衣，领口微敞，整个人褪去白日的凌厉。
马上就好...她慌忙合上素描本。
托盘里的甜点很特别，焦糖布丁上洒着桂花碎，牛奶杯沿沾着几粒新鲜蓝莓。都是她最近常吃的东西，但组合方式透着精心。
先吃东西。他放下托盘，指尖掠过她翻看的手册页面。某处批注旁有个小小的墨水晕染，像深夜困倦时笔尖停留的痕迹。
叶栀梦小口吃着布丁，糖壳在齿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发现牛奶温度恰到好处，连甜度都比平时淡些——他连她不爱吃太甜都记得。
沈砚辞拿起她压在手肘下的素描本。她想去抢，他却已翻到新画的方案页。灯光下他睫毛低垂，看了许久才问：为什么把图腾纹样解构重组？
因为...她紧张地捏紧勺子，传统不是标本，应该和当代对话...
他突然用铅笔在稿纸空白处快速勾勒。几笔就画出纹样应用在文创产品上的效果图，比她的构思更立体：可以这样延伸产品线。
两人就着灯光讨论方案，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有时指尖会同时指向某处，她总先缩回手。布丁渐渐融化在瓷盏里，像她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
剩下的明天再想。他忽然合上素描本，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去睡觉。
她拗不过，只好起身整理书桌。转身时差点撞进他怀里，雪松香瞬间笼罩下来。他扶住她手肘的手很快松开，后退半步的动作礼貌得让她莫名失落。
小叔。她望着他转身的背影，这些案例...是你熬夜整理的吗？廊灯在他侧脸投下阴影：不重要。声音融在夜色里，对你有用就好。
房门合拢后，叶栀梦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卡套上的栀子花吊坠，金属被捂得温热。素描本摊在膝头，他画过的那页墨迹未干。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学长发来工作室周边美食攻略。她回复谢谢时，目光却落在床头那张黑色名片上。烫金的字在暗夜里微微反光。
而书房里，沈砚辞正在看助理发来的工作室平面图。用红色标记出消防通道和紧急出口后，他拨通电话：下周三的行业峰会，给拾光工作室发份邀请函。
挂断后，他从抽屉取出本旧相册。某页贴着少女时期的叶栀梦，站在毕业画展前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边缘已经微微卷曲，像被摩挲过太多次。
窗外起风了，银杏叶沙沙作响。他想起今晚她讨论方案时发亮的眼睛，像极了照片里的模样。那种鲜活的生命力，是他纵横商界多年却始终想要守护的光。
晨光初现时，叶栀梦终于沉沉睡去。枕边手册摊开在最后一页，那里有行新添的小字：不必追光，你本就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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