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隐约传来的男人粗嗓门和小雅惊慌的辩解声，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绷紧了林凡刚刚稍缓的神经。
该死！还是被发现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预感。在末世里，任何一点善意的流露，都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贴近门板，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上，将全身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竭力过滤掉震耳欲聋的雨声，捕捉着楼下细微的动静。
“……哪儿来的？说！”一个粗野的男声压低了吼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捡…捡的…真的是我捡的…”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力掩饰的颤抖，但那份惊慌失措根本瞒不过人。
“放屁！这干净的水和药能捡到？你他妈骗鬼呢！”另一个尖锐些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怀疑和贪婪，“这栋楼谁家还有这好东西？是不是谁给你的？”
“没有…真的没有…是我之前藏起来的…”小雅徒劳地辩解着。
“搜搜她！妈的，肯定还有！”
一阵推搡和惊叫传来。
林凡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麻烦已经找上门了。虽然暂时还没牵扯到他，但只要那几个人不是傻子，很快就能猜到这些东西的来源——整栋楼，近期行为“异常”、最有可能囤积物资的，只有他林凡！
是立刻撇清关系，彻底封闭门户，任由外面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还是…
一个更冷酷、更有效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绝不能让他们把怀疑坐实！必须把任何可能的窥探，掐灭在萌芽状态！
他的行动快过思考。轻轻取下门链，他没有完全开门，而是如同第十一章时那样，只打开一道狭窄的门缝。但这一次，他不再是扔出物资，而是将那把冰冷、沉重、斧刃在应急灯下闪烁着寒光的消防斧，猛地探出了门缝！
同时，他压低了嗓音，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冰冷声音，朝着楼梯下方低吼道：
“东西是我给的。”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冰锥般刺破嘈杂的雨声和楼下的争执，清晰地传了下去。
楼下的推搡和争吵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楼梯口，只剩下暴雨无止境的轰鸣。
那几个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威胁性的介入惊呆了。
林凡能想象到他们惊愕抬头，看到那把探出黑暗门缝的、代表绝对暴力和冰冷的斧头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继续用那种能冻结血液的语气说道，每一个字都砸在楼下众人的心上：
“怎么，有意见？”
“我的东西，我想给谁，需要经过你们同意？”
“还是说，你们也想试试…我的斧头利不利？”
没有威胁的具体内容，但那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暴力宣告，比任何具体的威胁都更具冲击力。
楼下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
方才的气焰嚣张彻底消失无踪。那几个男人或许在饿红眼的时候敢欺负孤儿寡母，但面对一个隐藏在黑暗中、手握利刃、语气冰冷得像要杀人的未知邻居，人类最原始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们甚至不敢确认说话的是谁，也不敢抬头看清那扇门的具体位置。
“没…没意见…”最初那个粗野的男声变得干涩而结巴，带着明显的怯意。
“我们…我们就是问问…问问…”另一个声音也赶紧附和，音量低了很多。
“滚。”林凡只回了一个字。
脚步声慌乱地响起，不是向上，而是急匆匆地向楼下逃去，仿佛慢一步就会被那把可怕的斧头追上。
楼梯口，只剩下小雅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啜泣声。
林凡冷漠地收回消防斧。
“你也走。记住我的话。”他对着门外冷冷地丢下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关紧了房门，将所有的锁全部扣死。
这一次，门外安静了。只有细碎而匆忙的脚步声，显示着小雅正抱着那袋救命的物资，拼命地逃回自己的家。
林凡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手电筒的光柱打在对面墙壁上，映出他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他做到了。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化解了眼前的危机，震慑了潜在的威胁，保住了自己的秘密。
他应该感到满意，甚至得意。
但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和冰冷感，却比之前更加浓郁地包裹了他。
他刚才的语气，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那视人命如草芥般的威胁…仿佛让他看到了前世那些冷漠残忍的掠夺者的影子。
复仇让他变得冰冷，但此刻这种为了自保而散发出的、纯粹的恶，却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寒意。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憎恶的那种人吗？
不！
他猛地摇头，驱散这丝软弱的情绪。
这是末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刚才若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软弱，现在可能就已经被那几个人缠上，甚至被更多人盯上！他只是在做必须要做的事情！
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然后，向该复仇的人复仇！
这个信念如同坚冰，再次冻结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
他站起身，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锐利。他走到窗边，撩开木板的一角。
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被疯狂的雨幕统治，水位似乎又上涨了一些，低楼层的窗户大半已经没入浑浊的水中。整栋楼如同黑暗汪洋中飘摇的孤舟，绝望的呼喊和偶尔的争吵声从不同方向隐约传来，但很快又会被暴雨声吞没。
混乱在加剧，秩序正在加速崩塌。
他的“凶名”或许能暂时震慑一部分人，但绝对吓不住那些真正绝望和凶悍之徒。比如…赵虎。
他想起前世，赵虎就是在断粮后不久，率先开始暴力抢夺的。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更大的风暴，正在这栋孤楼内部酝酿。
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盘膝坐下，意识沉入异能空间。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他的心稍稍安定。他开始用意念仔细地清点、归类，将最可能即时用到的东西——武器、少量食物和水、药品、工具——移动到最容易取用的“区域”。
同时，他尝试着更进一步地感知和“锻炼”这个空间。集中精神，试图压缩某一小堆物资所占的体积，或者尝试同时收取和放出多个微小物品。
精神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但他强忍着，如同锤炼钢铁般锤炼着自己的意念和异能。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专注于自身时，楼下604房间内，刚才被吓退的三个男人正心有余悸地围坐在一起，脸上带着后怕和不甘。
“妈的…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那语气…真他妈吓人…”一个瘦高个搓着胳膊，仿佛还能感到那股寒意。
“还能是谁？顶楼那个姓林的小子！”粗野男人啐了一口，“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这么狠！”
“他家里肯定还有更多好东西！”第三个三角眼男人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狠毒，“刚才那袋子里就有药有水还有吃的…他随手就能拿出来给那寡妇…他自己得有多少？”
沉默。
贪婪像毒草一样在黑暗中滋生。
“光我们几个肯定不行…”粗野男人压低声音，“得找人…找虎哥！虎哥肯定有办法！到时候…”
几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狼狈为奸的狠光。
而在七楼，小雅颤抖着手给额头滚烫的女儿喂下了退烧药，看着孩子终于稍微安稳地睡去，她泪流满面，对着林凡房门的方向无声地磕了个头。但与此同时，深深的恐惧也烙在了她的心底——那个看起来冷漠的年轻人，拥有着令人恐惧的力量和手段。
林凡的一次有限度的仁慈，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暂时吓退了明面的威胁，却也在黑暗中激起了更深的、指向他自己的涟漪。
他并不知道，一把针对他的、名为贪婪和恐惧的锁链，正在悄然编织。
就在他结束了一次精神锻炼，感到异能似乎又有极其细微的一丝增长时——
砰！砰！砰！
一阵完全不同於小雅之前哀求的、极其粗暴、充满暴力意味的砸门声，如同重锤般猛地轰击在他的防盗门上！
紧接着，一个嚣张而凶狠的咆哮声穿透门板，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里面的人听着！老子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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