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问题，如同三把冰冷的匕首，悬在了陈远和整个“方舟”研究大厅的上空。不是结束？你们在害怕什么？寻找什么？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带着林凡刚刚从那股信息洪流中挣扎出来后，近乎本能的直觉与冰冷的愤怒。
陈远脸上的震惊与狂热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挥手让周围惊魂未定的研究人员退出大厅，只留下他和两名最核心的助手，以及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着的林凡。
“林首领，你的情况……远超我们的预估。”陈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一旁的操作台，取来一支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注射器，“这是高效细胞修复剂和神经稳定剂，能帮你快速恢复。请相信，在协议期内，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林凡盯着那支注射器，又看了看陈远，没有拒绝。他现在虚弱到了极点，迫切需要恢复。冰凉的液体注入静脉，一股温和的能量迅速流遍全身，撕裂般的精神痛楚和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效果显着得惊人。
“孙医生怎么样了？”林凡活动了一下恢复些许力气的手腕，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手术非常成功，正在我们的医疗舱内进行深度修复和观察，预计一周左右可以恢复基本行动能力。”陈远这次回答得很干脆，“我们履行了承诺。”
林凡心中稍定，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压迫感，直视着陈远，“那场洪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金属球，还有我‘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陈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首领，你刚才经历的，并非简单的测试意外。那枚‘灵能共鸣器’……”他指了指那枚已经开裂的黑色金属球，“它的作用，是放大和引导潜藏的生命能量，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异能’，并尝试解读其本源频率。但你的能量……你的频率，与它数据库里任何一种已知模式都不匹配，反而激活了它内部一个我们至今无法完全破译的……‘信标’程序。”
“信标？”林凡皱眉。
“是的，一个指向性极其明确，但目的地……未知的信标。”陈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它引来的，或者说它试图连接的，就是你感知到的那些……‘信息碎片’。”
他走到主控台，快速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份加密等级极高的档案，屏幕上出现了大量复杂的天文图表、能量频谱分析和模糊不清、仿佛隔着毛玻璃拍摄的深空影像。
“你问洪水是不是结束？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陈远指着那些影像和数据，“根据我们‘方舟’汇集了全球残余顶尖科研力量得出的最高机密结论——那场席卷全球的特大暴雨和洪水，并非自然气候现象，而是一次……‘强制性生态位重置’！”
“生态位重置？”林凡重复着这个冰冷的词汇。
“你可以理解为，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或文明，对地球生态系统进行的一次格式化重启。就像……清理一个过于臃肿、运行缓慢的硬盘，为新的‘程序’或‘数据’腾出空间。”陈远的比喻让人不寒而栗，“洪水，只是重置过程的第一步，是清洗旧有秩序和绝大多数生物的表象。”
“目的是什么？”林凡追问。
“不知道。”陈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力感，“我们只知道，重置之后，伴随而来的，是全球范围内物理规则的微妙改变，以及……像你这样的‘异能者’的出现。我们怀疑，异能并非偶然觉醒，而是这次‘重置’计划的一部分，是适应新‘环境’的……‘新版本补丁’，或者是被引入的……‘测试变量’。”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他的重生，他的空间异能，难道都只是某个庞大实验中的一环？
“至于你‘看’到的那个环形结构……”陈远放大了屏幕上最清晰的一张深空影像，那是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环，静静地悬浮在近地轨道附近，因为距离和某种干扰，影像十分模糊，“我们称它为‘仲裁者’或者‘监视者’。大洪水爆发前后，它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我们所有的远程探测手段在靠近它一定范围后都会失效。它，很可能就是这次‘重置’的执行终端，或者……观察站。”
观察站……这与林凡感知到的“观察”意念不谋而合！
“你们在害怕它？”林凡看向陈远。
“谁能不害怕一个能轻易格式化整个星球生态的未知存在？”陈远苦笑，“但我们更害怕的，是重置并未结束。洪水退去，只是第一阶段完成。按照我们的模型推演，第二阶段……‘筛选’或者说‘测试’，可能很快就会开始。届时，更危险的‘清道夫’会被激活，清理掉不符合新环境要求的‘残次品’——这很可能包括未能进化出异能的普通人类，以及……不够强大的异能者。”
林凡终于明白了“方舟”的恐惧和目的。他们不是在末世中苟延残喘，而是在试图理解并应对这场来自星空的、针对整个文明的“考试”！他们收集异能者，进行研究，就是为了找出生存下去的方法，甚至……对抗“仲裁者”的可能？
“那么，你们寻找的，就是对抗它的方法？”林凡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陈远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凡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们寻找的，是变数，林首领。是所有既定模型之外的‘异常’。而你，就是目前为止，我们发现的……最大的异常！你的异能不仅强大，更关键的是，它似乎能引动‘仲裁者’或者说其背后力量的反应！你刚才感知到的‘标记’和‘观察序列提升’，就是证明！”
他向前一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诚挚：“林首领，个人的力量在即将到来的浪潮面前，太过渺小。枫林苑或许能暂时偏安一隅，但绝无可能独善其身。我们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这把可能撬动棋局的‘钥匙’。同样，你也需要‘方舟’的资源、技术和知识，来应对你已经被‘标记’的命运，以及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我们的合作，不应该仅限于一次交易。”
大厅内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设备低沉的运行声。
林凡消化着这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信息量。全球洪水只是开始，星空中有冰冷的观察者，异能是计划的一部分，而自己，是一个意外的“变数”，一个被重点“标记”的观察目标……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冰冷的“仲裁者”圆环，又想起了枫林苑里那些依赖他生存的面孔，想起了雷烈、老陈、赵铁牛，还有正在治疗的孙医生。
固守，或许能换来短暂的安宁，但最终必然被时代的洪流（无论是 literal 还是 metaphorical）碾碎。与“方舟”深度绑定，虽然前路未知，危险重重，但至少……有一线生机，有一搏之力。
良久，林凡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挣扎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坚定。
“我可以与你们进行更深度的合作。”他开口说道，“但有几个前提：第一，枫林苑必须保持高度自治，‘方舟’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其内部管理。第二，所有涉及我的研究和测试，我必须拥有完全的知情权和否决权。第三，‘方舟’必须向枫林苑开放部分非核心科技和知识库，并提供必要的军事援助，以应对可能的威胁，包括那个‘秃鹫’组织和……水下的东西。”
陈远仔细听着，脸上逐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些条件虽然苛刻，但都在他可以接受乃至预期的范围内。
“很公平。”陈远伸出手，“那么，欢迎加入‘方舟’计划，林首领。或者说……合作伙伴。”
两只手再次握在一起，但这一次，意义已然不同。一个建立在共同危机和相互需求之上的、脆弱而危险的同盟，就此达成。
就在这时，陈远的一名助手匆匆走来，递给他一份刚刚接收到的紧急通讯。
陈远快速浏览完毕，脸色微微一变，将通讯平板递给了林凡。
“看来，我们的合作，立刻就要面临第一次考验了。”陈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平板上显示着一段来自外围侦察单位的简短报告和一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
“侦测到‘秃鹫’主力部队异常调动迹象，目标方向……疑似指向枫林苑。同时，在枫林苑以西十五公里，原市体育中心区域，发现高强度、不稳定能量反应，伴随大规模地壳轻微震动及……异常生物嚎叫。怀疑与第二阶段‘清道夫’激活有关。”
照片上，隐约可见一个庞大扭曲的阴影，盘踞在体育中心的废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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