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顺着云沧溟的手臂涌入体内，皮肤焦黑如炭，裂开细密纹路。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始终没有松开那道从神针引出的光丝。古镜残片在他右肩下方剧烈跳动，像是要撕裂血肉冲出体外。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重新排列。
铁无心站在一旁，玄铁义肢微微震颤。他盯着神针本体，眉头紧锁：“不对劲……这东西不是死物，它有脉动。”
话音未落，云沧溟的身体猛地一僵，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缓缓睁开左眼，道瞳分裂成重瞳，金光自瞳孔深处扩散，直射向神针表面。锈迹开始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质地。
“让我看看。”铁无心低喝一声，猛然挥动玄铁义肢，重重砸在神针中部。
轰——
一声沉闷的龙吟自海底震荡开来，夜光贝群纷纷闭合，幽蓝光芒接连熄灭。神针剧烈震颤，岩层龟裂，裂缝中渗出丝丝黑气，如同锁链虚影缠绕其上。
锈壳崩落得更快了。
一道蜿蜒的血纹浮现于针身，曲折盘绕，似某种古老图腾。云沧溟瞳孔骤缩，呼吸停滞。
那纹路……和古镜背面刻着的混沌印记，一模一样！
“它不是兵器。”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可置信，“它是钥匙……是古镜的剑柄！”
洛红鸾握紧骨伞，脚踝铃音轻响。她虽不通阵法，却能感知到四周海水正悄然逆流，仿佛整个海域都在回应这句话。
敖烈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我不是在找神针。”云沧溟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剥落的锈壳，“我是在……找回自己。”
话音落下，他体内古镜残片轰然共鸣，一道记忆碎片骤然闪现——
远古战场，天穹崩裂，一人执巨镜立于虚空，镜面映照万界，剑锋斩断天柱。刹那间雷火焚空，镜身断裂，剑柄坠入归墟，沉入无尽海渊……
正是眼前这根锈针！
“原来如此……”云沧溟喃喃，“我一直以为它是镇压我的封印……可它根本就是我失去的一部分。”
铁无心蹲下身，将玄铁义肢贴在神针底部，闭目凝神。金属在他的感知中发出细微颤音，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
“里面有东西。”他睁眼，语气凝重，“不止是精魄……还有意识残留。这根针，被人封印过。”
“谁？”洛红鸾问。
“不知道。”铁无心摇头，“但封印的手法极狠，用了九重炼器禁制，层层叠加。若非刚才那一击，根本察觉不到内部结构异常。”
敖烈沉声道：“九百年前，父王将最后一丝龙魂注入此针，镇压海眼。他曾说，唯有持残玉之人，才能解开封印。”
“所以他才认我。”云沧溟低头看着自己仍在燃烧的手臂，“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儿子，也不是因为我背负什么命运……而是因为它认识我。”
就在此时，神针再次震动。
裂痕蔓延至根部，黑气翻涌，竟化作一条虚幻锁链，缠上云沧溟手腕。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跪倒在海底岩层上。
“不行！”洛红鸾撑开骨伞，寒月之体催至极限，冰晶自伞尖蔓延而出，在水流中凝成环形屏障，冻结周围能量乱流。
铁无心立刻将玄铁义肢插入地面，引动炼器真意，强行压制神针震动。金属与神针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鸣响，仿佛两件同源之物在排斥。
“再这样下去，海底封印会彻底松动！”他咬牙道，“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云沧溟跪在地上，七窍渗血，可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原来……我一直背负的，不是诅咒，而是归来的号角。”
话音未落，海面骤然炸开！
巨大的漩涡凭空生成，黑水冲天而起，一道身影踏浪而来。他手持孔雀翎扇，十二层蝉翼纱衣无风自动，面容冷峻如刀削，目光直落海底。
厉苍穹。
“好徒儿，”他俯视着云沧溟，唇角微扬，“你终于触到了真相的边缘。”
云沧溟抬头，道瞳金光未散：“你早知道？”
“当然。”厉苍穹轻摇羽扇，“古镜本就是我为你准备的容器，而这神针……是你前世斩落的执念。”
敖烈怒吼，龙尾横扫，掀起巨浪欲阻其降临。一道血光自厉苍穹袖中射出，直击敖烈胸口，将他狠狠撞回岩壁。
“九百年了。”厉苍穹缓步走下漩涡，每一步都踏在水流之上，不留痕迹，“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剑柄与宿主重逢，归墟海眼才会真正开启。”
铁无心低吼：“你想借他们唤醒海眼？”
“不。”厉苍穹微笑，“我是要让这根针，重新插进他的心脏。”
云沧溟冷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
“你不会。”厉苍穹目光森然，“因为你已经没有选择了。精魄入体，神针认主，你的命脉已被绑定。若强行剥离，顷刻爆体。若任其融合，终将成为归墟的养料。”
洛红鸾撑伞上前，挡在云沧溟身前：“我们不会让你带走他。”
“带走？”厉苍穹轻笑，“我不需要带走他。他本就是我的。”
他抬起手，孔雀翎扇指向神针：“这根针，当年是我亲手折断，封入归墟。为的就是等一个能承载它的人出现。而你，云沧溟，恰好是那个容器。”
“容器？”云沧溟抹去嘴角血迹，“你说错了。我不是容器……我是主人。”
他猛地抬手，握住神针裸露的暗金部分。
刹那间，整片海域剧烈震荡。
神针上的血纹完全亮起，与古镜残片产生强烈共鸣。云沧溟全身经脉如被火焰灼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可他仍死死抓住不放。
“你在做什么！”铁无心大喊。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云沧溟咬牙，额头青筋暴起，“既然它是剑柄……那就该回到剑身身边。”
厉苍穹脸色微变：“住手！你还没准备好承受它的重量！”
“我不需要准备。”云沧溟双目赤红，“我要它现在回来。”
神针剧烈震颤，锈迹彻底剥落，暗金本体完全显露。龙纹流转，与云沧溟左肩血月印记遥相呼应，仿佛在呼唤。
敖烈挣扎起身，怒吼：“快停下！神针一旦离地三尺，海眼就会失控！”
没人回应。
云沧溟的手掌已深深嵌入神针表面，鲜血顺着纹路流淌，渗入其中。那血竟被吸收，化作一道金线，沿着针身向上攀爬。
厉苍穹猛然挥扇，一道血刃劈向云沧溟后背。
洛红鸾旋身挡下，骨伞与血刃相撞，冰晶四溅。她踉跄后退，嘴角溢血，却仍撑伞而立。
铁无心怒吼一声，以玄铁义肢猛击海底岩层，引爆炼器符阵，数十道金属锁链破土而出，缠向厉苍穹。
厉苍穹轻轻一扇，血光横扫，锁链尽数断裂。
“蝼蚁。”他冷声道。
就在此刻，神针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云沧溟的手终于将它拔起半寸。
轰——
海底岩层轰然炸裂，黑色魔气自裂缝中喷涌而出，形成巨大漩涡。远处火山口传来沉闷轰鸣，岩浆已在深处翻滚。
厉苍穹仰头大笑：“来吧！让归墟重见天日！”
云沧溟单膝跪地，手臂颤抖，却仍高举神针。金光自针尖爆发，直冲海面。
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这不是你的时代了。”
神针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
厉苍穹的笑容忽然凝固。
因为他看见，那根本该只听命于他的神针，此刻正缓缓转向，针尖对准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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