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宋父都在担心拖拉机的情况，临近下工前，他喊来三儿子，“你去东边那块地找你小妹，看看啥情况，你回来和我说说。”
宋建社将手中锄头递给宋父，“行，爹我这就去。”
他记得今天是二哥开拖拉机在东边干活，说起这个拖拉机手他就想起张玉英那搅家精，当初爹让他去学拖拉机手，结果张玉英偷家里东西，娘生气连着他一起抽，笤扫疙瘩打在他手腕上，手腕受伤动不了，二哥捡漏去学了拖拉机。
跑着去东边地，宋建社看见小妹和准妹夫，地上还躺着个人？
他走近一看，“哎呀妈，二哥晕倒在地上了！”
原本宋知蕴打算去喊人来学拖拉机，没想到人自己送上来。
宋建社刚想扶起宋建林，就听见小妹说话：“三哥一会拖拉机修好，让岁寒教你开拖拉机，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去找刘求实和谢文亮，让那两个小子也过来一起学。”
一听要学拖拉机，宋建社哪还有心思管地上躺着的二哥，激动的应下：“好，我现在就去找，妹子你等我哈。”
他像匹脱缰的野马，狂奔去找刘求实和谢文亮，这两个小屁孩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他小妹点名来学拖拉机。
一匹野马出去，很快回来三头兴奋野马，这三人跑过的地方尘土飞扬。
“宋姐，叶哥我们来了。”比人先到的是刘求实的大嗓门，这小子扯着谢文亮一路狂奔，生怕赶不上学拖拉机。
谢文亮被拽的步伐踉跄，勉强跟上刘求实脚步，他喘的不行，话都说不全。
宋知蕴提醒他们：“注意脚下，别踩死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宋建社感觉脚下软软的，低头一看，哦，踩他哥屁股上了。
难怪，有点坡度还挺软。
他憨憨一笑，从宋建林身上退下来，“太激动没看路，小妹你替我保密哈，可别让二哥知道。”
“好。”宋知蕴点头应下：“我帮你保密，你学拖拉机时候认真点，到时候二哥有事开不了拖拉机，你就能顶上。”
宋建社眼睛瞪大：“没问题，小妹你放心我学习能力老好了。”
宋知蕴对他这话表示怀疑，据她所知宋建社上学时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倒数。
三人排成一列蹲在叶鹤归斜前方，三个大脑袋同时抻着脖子看叶鹤归修拖拉机，宋知蕴觉得手里缺个记录仪，这一幕好搞笑。
排排蹲，没果果。
“轰——哒哒哒——”
一阵比以往声音更大，更有力的轰鸣声响起。
拖拉机修好了。
机身震动显示出充沛的动力，老旧的拖拉机排气管终于不再冒出呛人的黑烟，淡淡的青烟飘出，宋知蕴将摇把放回拖拉机上。
“叶工辛苦了，升级的拖拉机真不错。”宋知蕴送上口头表扬，夸赞家里的小维修工人。
叶鹤归端着黑糊糊双手，唇角微勾：“多亏宋工帮忙。”
两人相视一笑，天边的夕阳洒落半边天际，将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余晖把叶鹤归双手上的黑油污染成了暖金色，彼此眼里的笑意比暮色里的暖光还要软几分。
宋知蕴朝对面三人招手：“来吧，你们开始学开拖拉机了。”
刘求实&谢文亮&宋建社：“我们准备好了。”
宋父等了半天也没见三儿子回来，他心里打鼓，担心拖拉机真出问题，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宋父紧绷的老脸满是紧张之色，直到听见熟悉的“轰——哒哒哒”声，看见拖拉机正在地里运作，他一颗心才落地，长长舒了口气，幸亏小闺女两口子靠谱。
等等，开拖拉机的怎么是宋建社那小子！！
“宋建社你给老子下来！”宋父扯着大嗓门，再次跑起来。
那是拖拉机，不是老宋家的玩具。
他岁数大了，不能这么吓唬，这老命还没看见闺女结婚。
宋知蕴看见宋父朝这边跑过来，“爹，你这个岁数要注意身体。”
宋父：“.....”
他忙着喘着，没空回答闺女的话，眼神死死盯着宋建社，已经想好怎么打儿子了。
顺着宋父目光看去，宋知蕴好心解释：“我让岁寒在教他们三个开拖拉机，那两个小的聪明已经会了，三哥还差点意思，正常在地里干活没问题，就是看去县里的路他得多走几次能熟悉。”
宋父确定自己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这话连在一起，他脑子就堵住了。
什么叫正常干活没问题？
连队一次性多了三个拖拉机手！
三儿子还没有谢文亮那15岁的半大小子学的快，丢不丢人。
思路偏了，宋父缓了缓，看向拖拉机那边。
叶鹤归正坐在驾驶座上，耐心地辅助宋建社快速掌握开拖拉机的技巧，那两个小子蹲在地上看人。
“知蕴啊，那地上躺着是谁？”
“哦，是你没脑子的二儿子。”宋知蕴语气淡淡，像是在回答今晚吃啥一样。
宋父倒吸一口气，“咋，老二死了？”
某些时候宋知蕴真的很佩服宋父的脑回路，比如现在，他看儿子躺地下第一反应不是送医务室，是确诊他死了。
“爹，二哥被我打晕了。”
宋知蕴神情淡漠，坦白讲：“他让岁寒修拖拉机态度不好，我教他好好说话。”
宋父点头，觉得闺女打的没毛病，求人办事怎么还能态度不好。
老二和人沟通能力确实不行。
见宋父没说啥，宋知蕴又继续说：“爹，他和刘艳春属于一类人，自私又理所应当享受周围人给与的一切，现在希望新二嫂进门后，能管教好他。”
宋父蹙眉，神情凝重的说：“闺女，你说宋建林出生时会不会被人调换过？”
宋知蕴：“.....”
活爹这脑回路。
她真的服了。
-
新学徒刘求实和宋建社抬着老前辈宋建林回到宋家，本来宋建社背着人就能走回来，刘求实非说自己也要贡献一份力量，于是两人像抬年猪一样将宋建林抬回来。
宋母看见宋建林被抬回来，问宋父：“这是咋回事？”
“老二嘴贱被闺女打了。”宋父喝了口凉水，在媳妇的注视下展开说：“拖拉机坏了，老二去喊岁寒去修拖拉机。”
这是他猜测的原因，真假不重要瓜传递到就行。
“哦，闺女说希望老二新定下的媳妇以后能管管他。”
宋母一听这话，明白闺女这是给他们老两口打预防针，要是新媳妇管不好老二，以后闺女就要用拳头教训他。
宋母与闺女同仇敌忾：“你二儿子就像死了三个月的鱼，脑子都生蛆了，又蠢又笨。”
宋父沉默不语，犯错就是我儿子，有出息就是你闺女。
当晚宋建林醒来后，想和宋父诉苦，宋父没接话。
“爹，我和你说话呢！”他捂住后脑勺，“我小妹给我打坏了，我明天没法开拖拉机了。”
一旁正准备打水洗漱的宋建社，听见这话跑过来，“爹，二哥受伤，我来干，我和刘求实还有谢文亮都会开拖拉机。”
宋父：“行，明天你去开。”
宋建社开心搓手：“好嘞，你就放心吧。”
他临走前笑着对宋建林说：“二哥你好好修养身体，顺便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小妹不打我和大哥，就打你一个人，遇到事情多从自身找问题。”
宋建林沉默，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呃...好像今天叶鹤归也说过类似的话，大家怎么喜欢都让他反思。
宋建林：“....等等，你怎么会开拖拉机的？”
宋建社嘿嘿笑：“准妹夫教的，那玩意可简单了。”
想当初二哥去县里学了半个月，回来开拖拉机的熟练程度还不如他练习半小时的成果，由此可见他比二哥聪明。
嘻嘻，开心。
兜兜转转拖拉机还是他来开，果然离开张玉英事业都好起来。
不想看碍眼的二儿子和傻呵呵的三儿子，宋父回屋去，他有时候真得想问问古人，为啥说养儿防老！
防个屁！
根本就是养儿废老子，要帮儿子娶媳妇带孙子养活一大家子。
就为了死后有人摔盆，人都死了摔不摔盆能咋的，儿子摔盆是能给续命救活吗？
五十出头的宋父在这平平无奇的夜晚，参透人生道理。
养儿未必能防老，死后何需人摔盆。
往后几日，大彻大悟的宋父做出了改变，比如回家后的口头禅变了。
从“嗯好行”变成“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去干...”
吃饭时宋父话也多起来，从闷头吃饭变成“大房这月工分不足，老大准备怎么补？”每天对家里工分抓的很紧。
宋家三兄弟发觉爹对他们的态度变差很多，比如赵爱莲说错话，宋父直接丢碗砸到宋建刚身上，附送一句：“滚出去，别吃饭了。”
比如宋福宝不好好写字，宋父拿出鸡毛掸子打宋建社，两人追出老远。
比如宋建林再也没碰过拖拉机，丢到最南边地里去开荒了。
三兄弟各有各的惨，宋家气氛越来越好，偶尔宋知蕴还会多吃半碗饭，宋母目睹这一切，表示非常满意。
宋知蕴好奇打听：“娘，我爹咋的了？这几天话都多了。”
宋母哼笑一声：“他啊，意识到养儿子没用，不想做被吸血的老黄牛了呗。”
她还不忘记在闺女面前拉踩一下宋父：“他要是早就这么收拾三个儿子，刘艳春和张玉英敢那么闹吗！你爹可不像娘，娘从一早就知道养儿子没用。”
宋知蕴：“.....”好有道理。
就是...王丽华女士拉踩的有点狠。
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宋家闹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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