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懒洋洋地问，目光扫过全场。
“噗通。”
莱戈拉长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不是跪向吴良，而是跪倒在自己儿子的亡魂前。他的老泪纵横，浑浊的眼泪滴落在草地上，发出无声的悲鸣。他的愤怒，他的仇恨，都失去了目标，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悲痛。
他恨洛里安的背叛，更恨自己的愚蠢。
是他的固执，是他的自大，是他对吴良的偏见，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害死了那三百个精灵族的未来。
艾拉长老站在原地，身体摇摇欲坠。她那张一向以坚毅和睿智着称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引以为傲的智慧，在吴良那简单粗暴却又直指人心的布局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以为这是一场关于信任与否的博弈，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连棋盘上的棋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棋手用来清理棋盘的抹布。
她缓缓地，走上前。
所有精灵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走向跪地痛哭的莱戈拉，也没有去斥责那些被吓傻的族人。她走到了吴良的躺椅前，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然后，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这位抵抗军的最高领袖，缓缓地，单膝跪地。
这一次，不是因为神迹的震撼，也不是因为武力的威慑。
而是一种，彻底的，发自内心的，对更高维度智慧的……臣服。
“我们……错了。”
艾拉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低着头，那顶象征着指挥权的月桂花环，从她银色的发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我们愚蠢，自大，被无谓的骄傲蒙蔽了双眼。”
“您的智慧，如同深渊，我等凡人，无法揣度。”
“从今往后，”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眸里，不再有任何挣扎与怀疑，只剩下如死水般的平静与决绝，“精灵抵抗军，不再存在。”
她伸出双手，将那顶掉落在地的月桂花环，捧起，高高举过头顶。
“我们，以及我们的一切，都将是您最忠诚的财产。请您……接收我们的……全部。”
随着艾拉的话音落下，幸存的精灵战士们，面面相觑。悲伤，迷茫，屈辱，种种情绪在他们心中交织。但最终，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随着他们的领袖，单膝跪下。
山谷中，再次跪倒了一片。
只是这一次，气氛不再是狂热与崇拜，而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绝对的顺从。
露娜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她没有跪下。她看着眼前这屈辱的一幕，看着那个躺在椅子上，心安理得接受着自己族人最高效忠的男人，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理解吴良的逻辑，她知道这是最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可是……那三百条命，真的只是“贱命”吗？
她的未婚夫卡兰多，也在那三百人之中啊……虽然她对他并无多少爱意，但那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
“你不过来吗？”
吴良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露娜浑身一颤，抬起头，发现吴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那高大的身影，将月光完全遮蔽，让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们……他们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家园。”露娜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哀求，“他们不是冰冷的数据……他们……”
“我知道。”吴良打断了她的话。
他伸出手，这一次，露娜没有躲开。
他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凉的脸颊，拭去那一滴即将滑落的泪珠。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人。”他的声音，难得地放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只有她能听见的，奇异的磁性，“正因为是人，所以才脆弱，才愚蠢，才容易被煽动，被背叛。”
他凑近了一些，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
“露娜，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最廉价的就是善意。想要保护一样东西，光有善良是不够的。”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滑到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需要力量，碾碎一切的力量。你需要铁腕，扼杀一切背叛的铁腕。你需要……一颗比所有敌人，都更冷酷的心。”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能站在我身边的女王。”
他的目光，深邃如夜空，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露娜的大脑，一片空白。
女王？
站在他身边的……女王？
这个宏大而又充满了诱惑的词汇，像一道惊雷，在她混乱的心湖中，炸开了滔天巨浪。
吴良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可爱模样，满意地笑了笑。他松开手，转过身，重新走向那片跪倒的精灵。
“都起来吧。”他挥了挥手，语气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腔调，“跪着挺难看的，影响我泡澡的心情。”
他走到艾拉面前，看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花环，却没有接。
“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以后，你就是我麾下，‘精灵军团’的军团长。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没断奶的小家伙，给我练成一把合格的刀。”
他又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莱戈拉。
“至于你，”吴良踢了踢脚边洛里安的头颅，“把这个叛徒的脑袋，挂在营地最显眼的地方，风干。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背叛我的下场。”
“然后，统计伤亡，整顿部队，治疗伤员。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报告，和一支能打仗的军队。”
他下达了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
“还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把你们最好的酒拿出来，送到我的房间。记住，是最好的，别拿那种马尿来糊弄我。”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任何人，在一众精灵少女的簇拥下，打着哈欠，朝着那间最大最豪华的树屋走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留下满地跪着的精灵，和一个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动了挂在旗杆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一个新的秩序，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悄然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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