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时，肖景文的手心还在冒汗。他攥着那张写着“青花小瓷碗，成交价6000元”的单子，跟着工作人员去后台取货。
锦盒打开的瞬间，他先闻到一股淡淡的土腥味。这味道不冲，带着点陈旧的温润，和他之前在古玩街闻到的做旧瓷器味道完全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碗捧出来，入手比想象中沉，碗壁薄厚均匀，指尖划过边缘，没有丝毫毛刺。
“您运气真好，这碗品相完整。”工作人员笑着说，“上午还有人惦记呢，没敢跟价。”
肖景文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碗。碗口边缘画着圈回纹，碗身是缠枝莲，青花的颜色是那种沉静的靛蓝，不像新瓷那么刺眼。他特意翻过来，碗底没有落款，只有一圈淡淡的火石红——这是他在书上看到的，清代中期民窑瓷的典型特征。
用异能扫过碗身的瞬间，他心里彻底踏实了。胎质细密，没有丝毫裂痕，连最容易藏污纳垢的碗底都干干净净，只有几道自然的使用痕迹。釉色在异能视角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青花的料色沉在釉下，是典型的“青花见骨”。
“确实是件好东西。”他把碗小心放回锦盒，抱着走出茶馆。
周老和李老、张老正在前院喝茶，看到他出来，招手让他过去。“怎么样？拿到了？”周老笑着问。
“嗯。”肖景文把锦盒放在桌上，打开让他们看。
李老先伸手拿起来，指尖在碗底摸了摸，又对着阳光照了照。“不错啊，胎体坚致，釉面光润，是乾隆年间的民窑精品。”他把碗递给张老，“你看这画工，虽然简单，但笔触流畅，不是学徒能画出来的。”
张老接过碗，用手指弹了弹，碗身发出清脆的响声，像玉佩相撞。“声韵悠长，说明胎质好。”他把碗放回盒里，“小友，你这眼光可以啊，6000块，捡着漏了。”
肖景文心里一喜：“真的？我还怕买贵了。”
“贵什么？”周老端起茶杯，“这种完整品相的清中期民窑碗，市场价怎么也得上万。你这价，划算。”
他顿了顿，又说：“民窑瓷虽然不如官窑值钱，但胜在存世量大，容易上手。而且这碗画的是缠枝莲，寓意好，很多藏家就喜欢这种带生活气息的东西。”
肖景文听得认真，这些都是书上没写的细节。“那……这碗有收藏价值吗？”他小声问。
“怎么没有？”李老接过话头，“玩古玩不一定非得追官窑。你看这碗，造型规整，画工细致，又是全品，再过些年，价格肯定还得涨。”他指着碗底的火石红，“你看这圈红，自然氧化形成的，做旧做不出来，这就是它的价值凭证。”
张老也点头：“而且这种实用器，最能反映当时的生活，研究价值不比官窑低。你别小看它，以后说不定能成系列收藏的开端。”
肖景文抱着锦盒的手紧了紧。他本来只是想试试手，没想到真买到了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想起刚才竞拍时的紧张，突然觉得那些犹豫都值了。
“您几位上午怎么不跟价？”他好奇地问。
周老笑了：“我们这些老头，早就过了抢东西的年纪。看到好东西，能让年轻人得着，比自己收着还高兴。”他看着肖景文，“再说，这是你的缘分，我们掺和什么？”
李老补充道：“其实我也有点动心，就是觉得你一个新手敢举牌，不容易，想让你多练练手。”
肖景文心里热乎乎的。这些老玩家不仅没因为他是新手就轻视，反而处处提点，这种气度让他佩服。
“谢谢您几位。”他真诚地说，“要不是您让我来拍卖会，我根本没机会碰到这碗。”
“机会是自己抓的。”周老摆摆手，“那么多人看着，就你敢跟价，这就是本事。”
他们又聊了会儿上午的拍卖，谁买贵了，谁捡漏了，肖景文在一旁默默听着，把那些鉴定要点记在心里。李老说起如何分辨清早期和中期的民窑瓷，特意拿他的碗举例：“你这碗的火石红比康熙年间的淡，比道光年间的匀，正好是乾隆中期的特征。”
张老则教他看画工：“清代早期民窑画得粗犷，晚期就潦草了，中期最讲究，你看这缠枝莲的线条，转弯处都带着劲，这就是讲究。”
太阳偏西时，几人才散场。肖景文抱着锦盒往家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怀里的碗仿佛有了温度，不仅是件藏品，更像是个凭证——证明他这些天的书没白读，周老的指点没白听。
路王大妈家，他进去接了语嫣。小姑娘看到他手里的锦盒，好奇地问：“爸爸，这里面是什么？”
“是个漂亮的小碗，以后给你盛糖水喝。”他笑着说。
“真的？”语嫣的眼睛亮了，“比王奶奶家的花碗还漂亮吗？”
“嗯，漂亮多了。”
回家的路上，语嫣一路都在念叨小碗。肖景文听着女儿的话，心里忽然有了个清晰的想法：他想把古玩这行做下去。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喜欢这种和历史对话的感觉——从一块瓷片里看百年前的生活，从一幅旧画里品古人的心境。
晚上哄语嫣睡后，他把小瓷碗摆在桌上，和陈墨卿的竹石图放在一起。灯光下，一瓷一画，都透着岁月的沉静。他翻开笔记本，把今天周老和李老、张老说的话都记下来，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从赌石场的忐忑，到古玩街的试探，再到今天拍卖会的笃定，他感觉自己像棵慢慢扎根的树，终于在这片陌生的土壤里找到了方向。
他想起周老说的“缘分”，或许他和古玩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拿起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古玩鉴定入门》，他忽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不再枯燥。每一个知识点都像块拼图，正在慢慢拼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明天去周老家拜访。”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桌上的瓷碗上，泛着淡淡的光晕。肖景文看着那抹光，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他知道，自己选对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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