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刚过了一个长长的隧道，窗外的光线猛地亮起来，晃得肖景文下意识眯了眯眼。他抬手把小桌板上的普洱茶罐往里面挪了挪——这是老周送的，罐身裹着竹编，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指尖碰上去，还能闻到罐口飘出来的淡淡茶香。
铁轨“哐当哐当”的声音很有节奏，对面铺位的大妈正泡方便面，浓郁的香味飘过来，混着窗外稻田的青草气，倒有种特别的烟火气。肖景文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窗外——成片的绿油油稻穗被风吹得起伏，像翻着波浪，远处的村庄里，几户人家的烟囱冒着淡淡的白烟，偶尔还能看见小孩在田埂上追着蝴蝶跑。
看着这画面，他忽然想起以前的事。那时候他还在古玩市场淘货，周末有空就拉着苏诺桐去郊区的农家乐。苏诺桐总穿双白色帆布鞋，蹲在田埂上摘狗尾巴草，说要给他编个“招财手环”。结果编了半天，只编出个歪歪扭扭的草环，还不服气地套在他手腕上，梗着脖子说：“这是限量版的，保佑你今天摆摊卖个好价钱！”那天他真的卖了个清代小瓷盘，赚的钱够两人吃顿好的，苏诺桐还笑着说“是我的手环显灵了”。
想到这儿，肖景文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摸出手机，解锁屏幕，手指自然而然地点开了和苏诺桐的聊天框。对话框停留在前几天，他发的“好，我找个离你公司近的菜馆”，她回复的“嗯”。
他盯着输入框，指尖悬了半天。想发“火车上看到好多稻田，想起以前去农家乐的事”，又觉得太刻意；想发“周末那家私房菜馆主打本帮菜，你以前挺喜欢吃红烧肉的”，又怕她觉得他还记着以前的事，会有压力。输了一句“今天上班忙吗”，看了看，觉得太普通，又删掉；输了“云南这边风景挺好的，下次有机会可以来玩”，又觉得跨度太大，赶紧也删掉。
最后，他只是对着屏幕上苏诺桐的头像发呆。头像是去年她去海边拍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飘起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背景是一片蓝得发亮的海。那时候他们还没分手，她发朋友圈的时候，还特意@他，说“下次一起再来”。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多矛盾，只是后来两人都太急，忘了好好说话。
火车又进了个小隧道，光线暗下来，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忽然想起展会那天的场景——苏诺桐站在明代青花碗展柜前，弯腰凑近玻璃，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侧脸。他给她讲碗底的款识，她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点头，问“宣德民窑的款识都这么潦草吗”。那时候李雪借故去买咖啡，展位前只剩下他们俩，没有尴尬，反而像以前一起逛古玩市场那样，能安安静静聊会儿天。
他还记得她聊到新工作时的样子，说“现在做博物馆周边策划，能接触到很多老物件，比以前跑采购有意思多了”，眼里的光比以前亮，不像以前总带着点疲惫。那时候他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以前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好像在慢慢散掉。
“哐当”一声，火车过了隧道，光线又亮了。肖景文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他想，不用急着发消息，周末吃饭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聊。到时候可以跟她说说云南的事，比如淘到的古钱币，比如张摊主和老周的热情；还可以跟她说说女儿，女儿上次在幼儿园画了幅画，画里有三个小人，还标注着“爸爸、妈妈、我”，老师拍给她看的时候，他心里酸了半天。
他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里面装着这次收货的清单——翡翠、木雕、古钱币，还有那个没告诉别人的银饰翡翠。当时在市场里看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苏诺桐应该会喜欢”，银饰做得很精致，上面镶嵌的小块翡翠是淡绿色的，像春天刚发芽的叶子。那时候没多想就买了，现在想想，正好可以当礼物，说不定她会喜欢。
火车慢慢减速，广播里传来“前方到南路站，停车十分钟”的提醒。肖景文起身，走到车厢连接处透气。外面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他看着站台上匆匆上下车的人，心里忽然有了个明确的念头：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把握和苏诺桐的机会，不再像以前那样固执，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丢脸。就算不能立刻回到以前的样子，至少也要好好说话，别再留遗憾。
他掏出手机，这次没再犹豫，给苏诺桐发了条消息：“周末那家私房菜馆我订好了，离你公司步行十分钟，周六下午六点，要是下班晚，咱们可以再往后推推。”发完，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橘红色的光洒在田野上，美得像幅画。他想，等周末见到苏诺桐，一定要跟她说，其实他一直都没忘以前的事，也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再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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