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荷池里的鱼儿纷纷浮出水面，搅动一池碎金。
臧霸对眼前曹铄有了全新认识，正如曹铄所言，乱世之中，有几个人不是为了权势地位？至于口号，不过是愚弄百姓的工具，有几个人在乎百姓身死？就如曹操一样，一边口中大义凛然为了天下苍生，而又手提屠刀亲手将这些苍生屠戮一空。
臧霸望着曹铄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良禽择木而栖，要看的不是木有多高，而是根扎得有多深。
霸带着兄弟们投效曹徐州，不知会不会太晚？他单膝跪地，铁甲与石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曹铄慌忙去扶，却被臧霸握住手腕。
两人对视的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流淌。
得宣高相助，是徐州之幸！曹铄的声音微微发颤，从今往后，我们便一同走这条难走的路！
夕阳西下，余晖为两人的身影镀上金边。
臧霸望着曹铄脚背上被石板烫出的红印，突然觉得，或许这个时代真的会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发生改变。
蝉鸣如织的午后，州牧府书房内茶香氤氲。
曹铄将青瓷茶壶微微倾斜，琥珀色的茶汤注入盏中，泛起细密的涟漪：宣高，与我说说琅琊郡的境况。
臧霸挺直脊背，玄色披风下的铁甲泛着冷光：主公，琅琊郡现有人口四十七万。琅琊郡北紧临泰山，贼首昌郗盘踞半个泰山郡。我与他名义上互通有无，实则井水不犯河水。提及昌郗，他的眉峰不自觉蹙起。
曹铄好像明白了什么，昌郗是贼寇出身，他需要一个身份，臧霸是朝廷任命的骑都尉，这个身份恰恰是昌郗所需要的，而臧霸为了乱世之中活下来，他需要昌郗给自己增添实力，这也算得上二人是另类的抱团取暖吧？
昌郗此人，当真如传闻般狠辣？曹铄摩挲着杯沿，目光沉静。
正是！臧霸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轻晃，他祖上三代落草为寇，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去年冬，他竟将流民充作军粮......话音戛然而止，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曹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过，泰山郡是兖州地盘，他无法干涉，片刻后却展眉轻笑：宣高，想不想上战场？
臧霸霍然起身，眼中燃起熊熊战意：但凭主公吩咐！
曹铄也跟着站起，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尖划过琅琊郡的位置，徐州推行新政，凡将士皆可分田地。
我意琅琊驻军裁汰老弱，留八千精锐由你统领。
主公！臧霸面露难色，如此厚待，末将惶恐。
只是琅琊旧部跟随我多年，骤然削减兵力......
“削减下来的将士都会分到土地。”曹铄解释道。
“主公，可是我统领这些人马不合适吧？”臧霸心中有些顾虑。
我信你。曹铄转身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如炬，徐州要走精兵之路。其中拨三千人马给孙观，镇守琅琊郡；其余随你南下，如何？
短短三字，却似千钧之重。臧霸喉头滚动，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负主公重托！
曹铄伸手将他扶起，语气转柔：此番回去，我会让军师备两千斤神仙醉给兄弟们解乏。盔甲、俸禄也会如数送到。
见臧霸惊愕的神色，他朗笑出声，宣高，自你踏入下邳城起，便已是徐州的脊梁！
臧霸这一刻有些触动，他第一次感到选对了人。
待臧霸离去，曹铄立即召来陈宫。
陈宫听闻臧霸归降，先是惊讶地抚须，继而露出了然的笑意：主公此举高明。若强行拆分琅琊军，反而生隙。
叔父，钱粮军械务必及时调配。曹铄敲了敲舆图上的寿春，我打算下月出兵攻打袁术。
陈宫目光如电，瞬间领会：曹操尚在整顿兵马，孙策与刘繇在扬州鏖战正酣，此时的确是天赐良机！话锋一转，他面露忧色，只是，谁挂帅出征？
我亲自去。曹铄的回答斩钉截铁。
主公！陈宫急得向前半步，沙场凶险......
叔父放心。曹铄按住陈宫的肩膀，语气沉稳，张辽、高顺、臧霸三位大将随行，断不会有失。况且......他望向窗外飘扬的字大旗，军中需要一场大胜。
陈宫凝视着曹铄坚毅的侧脸，到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他明白，这场仗不仅是为了开疆拓土，更是曹铄在徐州立威的关键一战。
次日破晓，晨雾未散。
曹铄与吕玲绮并肩立于北城门下。远处官道上扬起烟尘，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吕玲绮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掐得曹铄腰间生疼。
怎么手心都是汗？丑媳妇迟早要见婆婆。他小声调侃，换来一记娇嗔的白眼。
我...我哪紧张了！吕玲绮嘴硬，却往曹铄身边又靠了靠。
马车停稳，车帘被掀开的刹那，曹铄红了眼眶：
丁氏四十出头的面容满是风尘，却掩不住眼中的惊喜。
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马车，一把将曹铄搂进怀里：我的儿！都瘦了......泪水沾湿了曹铄的衣襟。
娘，您瞧谁来了？曹铄破涕为笑，将躲在身后的吕玲绮拉到身前。
丁氏上下打量着眼前高挑明艳的少女，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哪家的俊闺女？
您儿媳妇，吕玲绮！曹铄揽过吕玲绮的肩膀，得意洋洋。
伯母好......吕玲绮脸颊绯红，声音细若蚊蝇。
叫什么伯母！曹铄佯怒，快喊娘！
这声呼唤让丁氏眼眶再次湿润。
丁氏毫不犹豫地褪下腕间玉镯，那是母亲临终前传给她的，这镯子跟着我二十多年了，如今该给新主人了。
这...太贵重了！吕玲绮慌乱推辞。
让你拿着就拿着！丁氏佯装生气，硬将玉镯套在她腕上，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
曹铄看着眼前亲昵的两人，心中满是暖意。
左手牵着母亲，右手挽着吕玲绮，他昂首望向城内走去。
州牧府朱漆大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城外喧嚣。
青石甬道两侧，菊花开得正盛，金红的花瓣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曹铄牵着丁氏的手，身后跟着吕玲绮与严氏，四人行至一处月洞门前，只见门楣悬着崭新的匾额，上书静雅居三个鎏金大字。
严氏拂开湘妃竹帘，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紫檀木案上，新采的桂花插在青瓷瓶中，床榻铺着软缎棉被，窗棂糊着雪色窗纸，透着暖融融的光。
丁姐姐，这院子虽不大，倒也清净。严氏执起丁氏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锦帕传来，一应物什都是按你的喜好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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