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允看着国王难得流露的慌乱，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大王，如今不是慌乱的时候。华夏吞并了草原，下一步极有可能出辽东。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整饬边境军备，再派使者去扶余国——毕竟扶余与我高句丽同出一脉，若能联手，或许还能与华夏抗衡一二。”
高延忧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疆域图上扶余国的位置。他自然记得，高句丽与扶余，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高句丽始祖朱蒙本是扶余王子，因与兄弟不和，才带着部众逃出扶余，在鸭绿江畔建立了高句丽。
这么多年来，两国时而为了争夺土地兵戎相见，时而又借着互市交换粮食与皮毛，说是“相杀相爱”，倒也贴切。如今扶余人口有六七十万，比高句丽多些，可细作传回的消息说，扶余贵族早已腐朽，内部为了争夺权力斗得不可开交，这样的盟友，真能靠得住吗？
辛允见高延忧仍在原地踱着步，眉宇间满是慌乱，忙上前一步，拱手打断了他的自语，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大王，臣倒有一人举荐——此人或许能为大王解眼下之困，只是……他是个汉人。”
“汉人？”高延忧猛地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对汉人素来复杂，既忌惮中原的强盛，又暗羡中原的文化与技艺，可此刻听闻辛允要举荐汉人，第一反应便是疑虑——一个逃到高句丽的汉人，能有什么本事？莫不是来混吃混喝的庸才？
“大王莫急，容臣细说。”辛允躬身道，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朝服的下摆，显然对这人颇为看重，“臣已派人查过他的底细：此人在中原时，曾与大汉丞相曹操之子曹丕过从甚密，两人联手策划了十几次刺杀华夏首领曹铄的行动——虽未成功，却也让曹铄数次身陷险境。后来事败，他才从中原逃出，投奔了中部鲜卑的轲比能。”
高延忧的眼神动了动，刺杀曹铄？那可是华夏如今说一不二的人物，敢跟曹丕联手对其下手，这人倒有几分胆子。
“更难得的是，”辛允接着说，声音压得更低，“在华夏大军攻打鲜卑时，他曾力劝轲比能，说暂时不要与华夏决战，劝其暂避锋芒，可轲比能自恃骑兵强盛，根本不听。他见轲比能固执己见，便料定鲜卑必亡，连夜带着家眷逃出了鲜卑王庭，一路辗转，最后才到了我们丸都山城。此人姓司马，名懿，字仲达。”
“竟有这般先见之明？”高延忧眼中的疑虑淡了几分，多了些兴味。
能在鲜卑覆灭前脱身，还敢与曹铄为敌，这般人物，倒真值得一见。他抬手一挥，语气急切起来：“既是英雄豪杰，孤自然要见！快派人去请他入宫，就说孤在书房候着。”
“臣这就去安排！”辛允躬身应下，转身快步出了书房，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书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辛允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素色布袍的男子——正是司马懿。
他约莫三十出头，身形挺拔，面容清瘦，虽衣着朴素，却难掩眉宇间的沉稳，连走路的姿态都透着几分从容，仿佛不是来见异国君主，而是赴一场寻常友人之约。
辛允还带了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人，那是高句丽专门培养的译官——彼时各国都会挑选聪慧子弟，教授周边邦国的语言，学成后便入宫担任译官，以备外交之需。
高延忧坐在案后，目光落在司马懿身上，尚未开口，便先问道：“仲达先生远来辛苦。孤且问你，以先生之见，我高句丽若与华夏为敌，有多少胜算？”
译官将话一字一句译成汉话，司马懿微微躬身，却没有丝毫谄媚之态，开口时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恕在下无礼，若正面抗衡，高句丽没有任何胜算。”
“你！”高延忧猛地拍了下案几，青铜笔洗里的清水溅出大半，洒在疆域图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竟敢如此直言不讳，一点面子都不给。一旁的辛允也皱了皱眉，想开口圆场，却被司马懿抬手制止了。
司马懿迎着高延忧的怒视，依旧从容：“大王息怒，在下只是实话实说。想必大王与辛允大人也见识过华夏的火药——今年辽东一战，华夏的火药已让高句丽损兵折将，可那还不是最可怕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延忧骤然紧绷的脸，缓缓道，“华夏如今有一种武器，名为‘大炮’，射程可达一千米之外，砖石垒砌的城墙在它面前，与纸糊的无异。更重要的是，华夏已彻底控制了草原，草原上的鲜卑骑兵尽归其麾下，不出半年，他们便能组建起几十万骑兵——请问大王，高句丽有多少兵马？有能抵挡大炮的城池吗？这般实力悬殊，何来‘机会’一说？”
译官的声音缓缓落下，书房里瞬间陷入死寂。高延忧和辛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当然还记得今年辽东的火药有多恐怖，如今再听闻“一千米外破城的大炮”“几十万骑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那根本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力量！
辛允最先回过神，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忙问道：“司马先生既敢直言，想必已有应对之策了吧？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司马懿看向辛允，点了点头：“要对抗华夏，单凭高句丽一国之力，绝无可能。大王必须立刻派人出使扶余、三韩、肃慎，晓以利害，说服他们与高句丽结盟——只有将辽东各族的力量整合起来，才有与华夏周旋的资本。”
“可……华夏的武器那般强大，就算我们联合起来，未必就能打赢吧？”高延忧的声音弱了许多，先前的怒气早已被恐惧取代，看向司马懿的眼神里，多了些恳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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