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道内死寂如墓。崩塌的烟尘缓缓沉降，覆盖在冰冷的岩石和萧寒（婴儿）蜷缩抽搐的小小身躯上。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内部新断三根肋骨相互摩擦、切割肺腑的尖锐撕裂感，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体内反复拉锯。口中残余的腥甜和铁锈味挥之不去，背部血黍战袍的吸血“滋滋”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催命的符咒。左眼眶蛛丝缝合处的剧痛，断骨处的折磨，盐晶裹心的钝痛…所有痛苦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钉在这片新生的坟场里，动弹不得。
阿穆尔枯槁的身影从深处狭窄的岩缝中艰难地挪出。他拖着那条如同沉重墓碑的左腿，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微弱“咯吱”声。浑浊的左眼扫过被巨石彻底封死的支道入口，又落在扑倒在地、气息奄奄的萧寒身上，最后定格在怀中冰冷僵硬、鳞甲覆体、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的小月儿脸上。那张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绝望反复捶打后的麻木。
生机断绝。水粮耗尽。小月儿的石化异变步步紧逼。萧寒重伤垂危。而他自己，也已油尽灯枯。
就在这时！
“呃…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喘息声，极其突兀地从支道角落一堆崩塌的碎石缝隙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虚弱到极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积液特有的湿罗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
还有人活着！
阿穆尔浑浊的左眼猛地一凝！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警觉，如同受惊的毒蛇！他艰难地拖着废腿，挪向声音来源。
萧寒也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仅存的右眼透过弥漫的灰尘，死死锁定那堆碎石。
阿穆尔用枯爪小心翼翼地扒开几块松动的碎石。烟尘散开，露出了下方一个被掩埋了大半的身影。
那是一个枯瘦如柴的老矿奴，须发花白杂乱，如同枯草。他身上的破烂衣衫几乎被鲜血浸透，凝固成暗红色。一条左腿从大腿根部被巨大的落石砸得血肉模糊，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扁塌状，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沾满了灰尘和粘稠的血浆。更骇人的是他的腹部——一块尖锐的碎石如同巨大的獠牙，深深刺入他的腹腔，只留下小半截狰狞的断口露在外面，伤口周围的组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肿胀发亮。
是老康！之前被崩断的骨镐刺伤腹部，又被塌方落石砸断了腿的那个老矿奴！他竟然在如此重伤下，凭借着一丝顽强的生命力，撑到了现在！
老康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充满了濒死的痛苦和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求。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带着血沫的微弱气流。
底层联盟！与垂死矿工结拜！
阿穆尔浑浊的左眼死死盯着老康腹部的恐怖伤口和那肿胀发青的组织区域。一个冰冷、残酷、带着原始血腥味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枯竭的意识。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用尽一切手段！
他枯槁的脸上肌肉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他猛地俯下身，枯爪如同秃鹫的利爪，不顾老康因剧痛而猛地抽搐的身体，狠狠抓向那刺入腹部的尖锐碎石断口！
“呃啊——！！！” 老康爆发出不成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向上弓起，随即又无力地瘫软下去，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
阿穆尔无视这惨状，枯爪用力一拔！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和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那根深深刺入腹部的尖锐碎石被强行拔了出来！碎石尖端沾满了粘稠的、颜色暗沉的组织液和碎肉块！而碎石拔出的创口处，并没有预想中的鲜血狂涌，反而涌出一股粘稠、如同脓液般、散发着浓烈腐败甜腥味的暗黄色液体！伤口周围的皮肉肿胀、发黑、如同熟透的烂果，表面布满了紫黑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血管！
癌变！被污染伤口引发的恶性组织增生和坏死！剧毒！但也是…沙漠里某些毒虫猛兽避之不及的…剧毒之物！
阿穆尔浑浊的左眼中爆射出一种病态的、近乎狂热的光芒！他枯爪毫不犹豫地、如同挖掘宝藏般，狠狠抠向老康腹部那肿胀发黑、散发着恶臭的癌变组织！
嗤啦！
如同撕开腐朽的皮革！一大块粘滑、冰冷、颜色如同腐烂内脏般的癌变组织，连带着下方粘连的、同样呈现青黑色的坏死筋膜，被阿穆尔生生撕扯了下来！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脓血和组织液瞬间涌出！
“呃…” 老康的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阿穆尔枯爪捧着那块粘腻冰冷、散发着浓烈腐败气息的癌变组织，如同捧着最后的希望。他浑浊的左眼扫过地上彻底死去的老康尸体，又看向不远处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萧寒，最后落在怀中鳞甲冰冷、如同石雕般的小月儿身上。
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悯，只有一片更深的、仿佛凝固的寒冰般的决绝。
他猛地将那块令人作呕的癌变组织塞进自己嘴里！没有咀嚼！如同野兽般，用仅存的牙齿疯狂地撕咬、吞咽！粘滑冰冷的触感，混合着浓烈的腐败甜腥味和剧痛灼烧感，瞬间填满了口腔！巨大的生理厌恶让他胃部剧烈痉挛，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但他咬碎了牙齿，喉结疯狂滚动，强行将这块蕴含剧毒的生命组织咽了下去！
“呃啊——！” 吞咽下去的瞬间，一股如同吞下烧红烙铁般的灼烧剧痛，猛地从食道蔓延到胃部！阿穆尔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角青筋暴凸，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癌变组织中蕴含的恶性毒素和强烈的异种生命力，如同狂暴的毒蛇，在他衰老的躯体内疯狂噬咬、冲突！
但就在这巨大的痛苦中，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源自癌变组织强行“掠夺”来的、带着剧毒抗性的奇异暖流，也开始在他枯竭的经脉中缓缓流淌！
生存法则！靠吞食同伴癌变组织获得毒抗！
阿穆尔强忍着脏腑被灼烧的剧痛，枯爪颤抖着，从口中抠出一点尚未完全吞咽下去的、粘稠冰冷的癌变组织碎屑。他拖着废腿，踉跄地扑到萧寒身边。
“吃…下去！” 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枯爪粗暴地捏开萧寒因剧痛而紧咬的牙关！
那块散发着浓烈恶臭、粘滑冰冷的癌变组织碎屑，被狠狠塞进了萧寒的口中！
“呜…呕…” 萧寒本能地想要抗拒、呕吐！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味道和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引爆了他所有的生理厌恶！但阿穆尔枯爪的力量如同铁钳，死死捂住他的嘴！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毒火，瞬间烧穿了萧寒残存的理智！他仅存的右眼瞬间充血，布满血丝！那只异变的、冰冷的左手角质爪，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猛地抓向阿穆尔枯槁的手臂！
“呃！” 阿穆尔闷哼一声，手臂上瞬间被锋利的角质爪划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但他枯爪的力量没有丝毫松懈！
咕咚！
在窒息般的痛苦和绝望的愤怒中，那块蕴含着剧毒和异种生命力的癌变组织，被萧寒强行吞咽了下去！
轰——！！！
一股比阿穆尔更加狂暴的灼烧感和剧痛，瞬间在萧寒脆弱的胃部炸开！如同吞下了岩浆！癌变组织的毒素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刺入他本就残破不堪的经脉和内脏！巨大的痛苦让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虾，猛地向上反弓、疯狂痉挛！淡金色的瞳孔瞬间翻白，口中涌出带着腥臭黑沫的污血！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霸道、更加野蛮的暖流，也伴随着这剧痛，强行冲入了他刚刚贯通的第一条死脉！死脉深处淤积的、尚未被酸液完全溶解的“废炁”和阴寒毒素，竟被这癌变组织的狂暴能量迅速中和、吞噬！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剧毒抗性的微弱力量感，开始在死脉中滋生！
代价惨烈！收获亦是意外！
就在这时！
“嗬…冷…哥…冷…” 怀中，小月儿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非人的冰冷感。她覆盖着青色鳞甲的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抖着，鳞片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鳞甲的覆盖范围，已经蔓延到了下腹部，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那只紧闭的银色竖瞳眼角，再次渗出暗红色的血浆状液体。
阿穆尔浑浊的左眼死死盯着小月儿腹部那缓慢蔓延的冰冷鳞甲，又猛地看向地上老康那具尚有余温、但腹部被掏开恐怖创口的尸体。他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浑浊的眼底深处，最后一丝人性在生存的绝壁前剧烈挣扎！
道德困境！妹妹被迫喝下混血的人肉汤！
阿穆尔枯爪猛地伸向老康腹部那个被撕开的恐怖创口！手指深深插入那粘腻、温热的腹腔深处！用力一搅！
噗嗤！
粘稠、暗红、带着内脏碎片和尚未凝固血液的温热液体，被他用一只粗糙的骨碗接住。骨碗内壁迅速被染红，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特有的腥膻气。
接着，他枯爪抓起地上散落的、被烟尘覆盖的几块相对“干净”的干粮碎屑，粗暴地塞进骨碗里，和那温热的血内脏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暗红的糊状物。
他端着这碗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肉汤”，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内心冲突而剧烈颤抖。他一步步挪向蜷缩在岩缝深处、气息奄奄的小月儿。
小月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闭的银色竖瞳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深处一片空洞的灰暗，只有最深处的星光漩涡还在极其微弱地旋转。她看到了阿穆尔手中那碗粘稠暗红的“肉汤”，闻到了那浓烈的血腥和内脏腥气。
一丝微弱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抗拒，让她覆盖着鳞甲的身体向后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
“喝！” 阿穆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铁器，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残酷。他枯爪如同铁钳，猛地捏住小月儿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脆弱的骨头！另一只手，则强硬地将那碗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粘稠“肉汤”，灌向小月儿因抗拒而无法闭合的嘴唇！
“呜…不…哥…” 小月儿的呜咽瞬间变成了绝望的挣扎！鳞甲摩擦着冰冷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仅存的一点意识在疯狂抗拒这违背天伦的“食物”！泪水混合着右眼渗出的血浆状液体汹涌而出！
但她的挣扎在阿穆尔枯爪的力量下微弱无力。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浓烈血腥和内脏碎屑的“肉汤”，强行灌满了她的口腔！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味道和滑腻触感瞬间炸开，冲垮了她所有的抵抗！在生存本能和阿穆尔野兽般逼视的目光下，她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大口混合着血块的粘稠物被强行咽了下去！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粘稠的暗红色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淌下，滴落在她同样冰冷的青色鳞甲上。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抽搐和无声的、撕裂灵魂般的哭泣。
萧寒蜷缩在冰冷的地上，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这一幕！巨大的愤怒、屈辱、痛苦和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灵魂！他眼睁睁看着小月儿被迫吞咽下那混着同伴血肉的污秽之物，看着她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抗拒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麻木！
“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滔天愤怒与无尽悲凉的嘶吼，猛地从萧寒喉咙深处炸裂开来！这嘶吼牵动了他所有的伤口，让他再次喷出大口污血！但那嘶吼中的恨意，却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刺入了这黑暗矿洞的每一寸岩石！
分食尸体立誓！
阿穆尔看着小月儿机械地、痛苦地吞咽完最后一口“肉汤”，这才缓缓松开钳制她的手。他枯槁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佝偻的脊背显得更加弯曲。他艰难地跪倒在老康的尸体旁，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抓起一块从老康身上撕下的、相对“完整”的破布碎片。
他将破布碎片撕成四份，其中三份沾满了老康尚未凝固的温热血浆。
一份，被他按在了老康血肉模糊的额头上。
一份，被他狠狠按在了自己枯槁的胸口。
一份，被他沾着血，用力按在了萧寒染血的额角。
最后一份，他沾着血，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小月儿冰冷覆盖着鳞甲的额头上！
“以血…为引…以肉…为凭…” 阿穆尔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支道中回荡，如同来自幽冥的誓词，“同生…共死…破此…地狱…违者…魂飞…魄散！”
腐肉为盟！在这白骨累累、血肉为薪的地狱深处，用最残酷的方式，结下了最绝望的血誓！
萧寒感受着额角那冰冷粘稠的血印，看着小月儿额头上那片刺目的暗红，又望向地上老康那死不瞑目、额头上同样印着血痕的尸体。
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恨意和同归于尽决绝的火焰，在他残破的躯体内熊熊燃起，将那刚刚获得的、源自癌变组织的微弱毒抗之力，彻底点燃！
复仇！活下去！为了这血誓！为了这地狱中所有被吞噬的血肉与灵魂！
喜欢凡人踏血行之九脉通天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凡人踏血行之九脉通天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