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财富的密码（二）——昭武商会
户部衙门内，气氛虽然因盐政改革的初见成效而稍显缓和，但新任尚书倪元璐的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他面前摊开的，是另一本让他心惊肉跳的账册——内承运库，也就是皇帝的私库，俗称“内帑”的收支明细。
“陛下，”在一次例行奏对中，倪元璐硬着头皮，将账册呈上，“盐税虽有好转，然北伐筹备，用度浩繁。新军粮饷、火器制造、舰船打造、讲武堂开支、各地赈济……桩桩件件，皆需巨款。国库岁入，即便加上盐税新收，亦恐入不敷出。且……且内帑近年为支撑军械、赏赐，所耗甚巨，长此以往，恐难以为继啊。”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陛下，您的私房钱快花光了，国库也紧巴巴的，北伐这么大的事，钱从哪里来？
朱慈元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深知倪元璐的担忧是实情。仅靠整顿盐政、清理田赋这些传统财源，或许能维持朝廷运转，但要支撑一场倾国之力的大战，尤其是装备一支近代化军队，无疑是杯水车薪。他需要一条更直接、更丰沛的财源，一条能够绕过官僚体系低效掣肘、直接为战争机器输血的“黄金水道”。
“倪爱卿所虑，朕深知。”朱慈烺语气平静，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巨大海图的墙壁前，目光投向了那片广阔的蓝色海域，“国库的钱，要用来养兵、养官、维持天下运转，每一文都要用在刀刃上，且有章程可循，不可轻动。但北伐，需要的是快钱，是大钱，是能够灵活机动的钱。”
他转过身，看着倪元璐和李岩（首辅）、苏澜雪（枢密使）：“所以，朕需要一条新的财路。一条……属于朕，也属于大明的财路。”
数日后，一道不经六部、直接由内廷发出的中旨，震惊了南京城的官场和商圈。旨意宣布，成立“昭武皇家商会”，简称“昭武商会”。商会总办，由皇帝最信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但实际运营，却交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一位原江南豪商出身的户部郎中，名叫沈廷扬。此人精通商务，且因早年海船被劫，与海盗、西夷结怨，对开拓海贸有极强的意愿和能力。
更让人咋舌的是旨意中的内容：
一、 授予昭武商会专营大明茶叶、生丝、绸缎、瓷器等高利润商品出口之权。所有民间商船欲贩运此类货物出海，必须向昭武商会购买“特许货引”，并接受商会抽成。
二、 商会自行组建或招募船队，开展远洋贸易，利润直接归入内承运库。
三、 枢密院下属海军，需为昭武商会船队提供护航，护航费用由商会支付，亦入内帑。
四、 商会享有关税减免、优先通关等特权。
这简直是将整个大明最赚钱的海外贸易，半强制性地垄断到了皇帝个人手中！消息传出，朝野哗然。清流言官们首先坐不住了，纷纷上疏，痛陈此举“与民争利”、“有损圣德”、“败坏祖宗成法”，将皇帝与商贾并列，成何体统？
然而，朱慈烺对此早有准备。他在文华殿召见几位言辞最激烈的御史时，只问了一句话：“诸位爱卿忧国忧民，朕心甚慰。然，北伐需银千万，不知诸位可有良策，能于一年之内，为朕筹措到此巨款？若能有，此法立废。”
一句话，噎得所有言官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们能想到的，无非是加税、捐纳，这些办法不仅缓不济急，而且极易激起民变。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朱慈烺语气转冷，“海外巨利，岂能尽归私商、西夷？朕取之，用于北伐，用于光复河山，何错之有？若有人能如昭武商会般，年入百万乃至数百万两白银于内帑，朕亦许他特权！”
在绝对的现实需求和皇帝的铁腕支持下，昭武商会迅速挂牌成立。总号设在南京秦淮河畔最繁华的地段，气派非凡。沈廷扬果然是个干才，他利用皇权的背景和资金支持，以雷霆手段整合资源。
他首先派人分赴浙江、福建、江西等地，与最大的茶山、丝坊签订长期包销契约，以略高于市价但要求优先供货的条件，稳定了优质货源。同时，他开始大规模招募水手、购买和建造海船。他设计的海船，结合了中式帆船的载重和西式帆船的航速优点，称为“昭武船”。
更重要的是与海军的结合。商会船队每次出海，都有海军战船护航。起初，海军将领对此颇有微词，认为这是让官兵沦为商队保镖，有辱身份。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甜头。商会支付的护航费用极为丰厚，远超日常饷银，这笔钱直接补贴到海军官兵头上，极大地提升了海军将士的待遇和士气。而且，护航过程本身就是极好的远洋航行和实战演练机会。海军提督王刚甚至笑言：“这哪是护航，这是拉着商会给咱们海军练兵、发饷呢！”
昭武商会的船队，悬挂着特殊的“龙旗商徽”，浩浩荡荡地扬帆出海。他们的目的地，是日本、是琉球、是南洋诸国，甚至远至印度果阿。船上满载着茶叶、丝绸、瓷器这些在海外被视为奢侈品的货物。
贸易的利润是惊人的。一船生丝运往日本，利润可达数倍；一担茶叶运往南洋，价值等同白银。而由于有海军护航，海盗望风而逃，葡萄牙、荷兰等西方殖民者的武装商船也不敢轻易挑衅，贸易安全得到了极大保障。
仅仅半年时间，昭武商会的效益就显现出来。一船船的白银、香料、珍贵木材源源不断地运回南京，直接入库内承运库。皇帝的内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盈起来。
朱慈烺并没有将这些钱挥霍，而是将其变成了北伐的加速器。大笔的资金，以“内帑拨助”的名义，秘密且快速地流向格物院（支持火器研发）、兵仗局（扩大军工生产）、讲武堂（增加培训经费）以及海军衙门（建造新式战舰）。这些需要大量投入却见效慢的项目，因为有了昭武商会这条黄金水道的输血，得以飞速发展。
朝臣们最初的非议，在看到新式火炮一尊尊出厂、新式战舰一艘艘下水、讲武堂学员一批批毕业之后，渐渐平息了。事实胜于雄辩，陛下用这笔“与民争利”的钱，锻造的是收复河山的利剑！
而“昭武商会”这个名字，也随着其船队的足迹，响彻了东亚和南洋的海域。它不仅仅是一个商业机构，更成为大明昭武皇帝权威和实力的象征。它就像一条隐形的巨龙，盘踞在东南海上，为大明的复兴，吞吐着无尽的财富。这条“财富密码”，比盐政更为直接，也更为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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