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李定国的方略
枢密院那份关于中原乱局的密报，像一块大石头扔进了北京城的权力中心，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朱慈烺连着好几天，脸色都不太好看，天天对着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发呆，手指头在河南、湖广那片地方划拉来划拉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苏澜雪那边倒是雷厉风行，没几天就拿出了个“剿抚并用、分化瓦解”的初步章程，可这章程说到底是个大方向，具体这仗怎么打，先打哪儿后打哪儿，派谁去打，打到什么程度，那还得前线带兵的大将来细琢磨。
这前线大将，首推的就是现在总督山西、河南军务的李定国。李定国这人，打仗勇猛，但更难得的是有脑子，不是王刚那种就知道猛冲猛打的类型。他这会儿正坐镇太原，一边整顿山西的降兵降将，一边盯着南边河南的动静。王刚在河南北边打得热闹，捷报频传，可李定国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真正的麻烦，在南边，在那些鱼龙混杂的混乱地带。
他没等北京来问，自己就先把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关起门来，对着地图和情报，琢磨了好几天，熬得眼睛里都是血丝，总算理出个头绪，写了一份厚厚的奏章，用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了北京朱慈烺的案头。
这天早朝，朱慈烺拿着李定国的奏章，脸色明显好了不少。他扬了扬手里的奏本，对殿内群臣说：“都瞧瞧，李定国的折子到了。说说吧，他都出了什么主意。”
苏澜雪出列奏道：“陛下，李将军久经战阵，熟悉中原情势，其方略必是稳妥之见。”
王刚也伸长脖子，嚷嚷道：“老李肯定有好点子！陛下，您快念念，咱们下一步先揍谁？”
朱慈烺笑了笑，开始挑重点念李定国的奏章。李定国这折子写得实在，没啥花里胡哨的词儿，上来就点明了问题的核心：
“陛下，王师北定，势如破竹，然中原之地，积弊已深。伪清虽遁，然流寇溃兵、地方豪强，盘踞豫南、鄂北，势如蔓草，剿之不尽，抚之难安。此诚非单纯军事可竟全功，需军政并用，刚柔相济。”
接着，他提出了核心战略，就十二个字：“剿抚并用，先定中原，再图西进。”
具体解释起来，分几步走：
第一步，叫“稳住阵脚，消化战果”。 李定国建议，王刚在河南的部队，不要急着继续往南猛冲。应该以目前控制的黄河以北区域为基地，稳扎稳打。主力部队进行休整，补充兵员粮草，同时派小股精锐，清剿辖区内的残敌和小股土匪，把后方弄踏实了。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剿抚并举，廓清豫南”。 李定国重点分析了河南南部的情况。他把那边的势力分了三六九等：
* 首恶必剿： 对那些民愤极大、血债累累、又死硬不降的流寇头子、悍匪首领，比如活动在伏牛山、桐柏山一带的几股大土匪，没什么好客气的，调集精锐部队，以雷霆手段坚决剿灭！而且要公开惩处，以儆效尤，这叫“立威”。
* 胁从可抚： 对于大部分只是为求活路而聚拢的溃兵，以及一些原本为自保而组织团练、但没干太多坏事的地方豪强，主张以招抚为主。派人去接触，宣示朝廷政策，许以出路，只要愿意接受改编、遵守法纪，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量才录用。这叫“示恩”。
* 分化瓦解： 利用各股势力之间的矛盾，挑拨离间，让他们内斗，或者重金收买其中动摇分子，从内部攻破。同时，广泛宣传“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的政策，孤立死硬分子。
第三步，“威逼湖广，观望西线”。 在肃清河南的同时，派一部精锐前出到河南与湖广（约今湖北）交界的地方，摆出随时可能南下的架势，威慑湖广地区的清军残部和割据势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促使内部生变。同时，最重要的，是密切关注西边陕西方向吴三桂的动向！大军主力，要摆在便于西进的位置，随时准备应对吴三桂可能的下场。
李定国在奏章最后强调：“……中原不定，则根基不固；吴逆不除，则国无宁日。故当前首要，在速定中原，巩固根本。待河南底定，粮饷充足，士卒休整完毕，届时或南下收取湖广，或西进讨伐吴逆，主动权皆在我手。若此时贸然西进或南下，恐腹背受敌，进退失据。”
朱慈烺念完，放下奏章，看向群臣：“都听听，李定国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喊打喊杀。” 他说着，瞥了王刚一眼。
王刚挠挠头，嘿嘿一笑：“老李说得在理！是末将急躁了。”
苏澜雪点头赞同：“陛下，李将军之策，深合兵法‘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之要旨。稳扎稳打，正合当前形势。臣建议，可基本依此方略施行。”
朱慈烺沉吟片刻，一拍龙案：“好！就依李定国所奏！传朕旨意：”
“一、晋李定国为平虏大将军，总督山西、河南、湖广（北境）军务，全权负责中原剿抚事宜！”
“二、王刚所部，暂归李定国节制，于河南休整，同时清剿辖区残敌，筹备南下。”
“三、枢密院、户部，全力保障中原大军粮饷军械！”
“四、加派精干官员，随军南下，负责招抚、安民、理政之事。”
“五、枢密院职方司，加大对陕西吴逆动向之侦缉，每日一报！”
旨意一下，整个战争机器开始按照新的战略方向运转起来。快马带着皇帝的旨意和新的方略，飞奔出北京城，送往太原的李定国和河南的王刚军中。
李定国在太原接到旨意，心中大定。他知道，皇帝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接下来就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他立刻开始调兵遣将，筹划物资，准备南下河南，亲自指挥这场复杂的中原肃清战。
而还在河南的王刚，接到归李定国节制的命令，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爽（觉得被老李管着了），但看了具体的方略，也觉得有理，便安心整顿兵马，准备配合李定国下一步的行动。
大明王朝的兵锋，在经历了疾风暴雨般的北方光复后，暂时收敛了锋芒，转而以一种更加沉稳、更具策略性的姿态，指向了中原腹地的混乱地带。一场以“剿抚”为主、军事为辅的复杂战役，即将拉开序幕。而所有人的目光，在关注中原的同时，都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西边那个沉默的庞然大物——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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