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最后一丝清晨的寒意，还未在机舱的暖气中完全消散。
李衡和班德乘坐最早的航班，在感恩节当天清晨降落洛杉矶。
一场针对好莱坞旧秩序的暗战，让他们身心俱疲，此刻连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都像是节日的歌声。
“你确定不用先回公司？”班德打着哈欠，眼球里全是红血丝，“索尼那边还在等我们的最终确认。”
“让他们等着。”李衡摘下眼罩，眼神里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今天，上帝给了所有美国人休息的权利，我不想成为那个被上帝讨厌的人。”
汽车行驶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加州的阳光温暖得刚好。
抵达李衡在比弗利山庄的公寓时，班德还准备把行李扔下就溜，去补他那被时差偷走的睡眠。
然而，当李衡用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一股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新鲜迷迭香和肉桂的味道，从屋内扑面而来。
开放式厨房里，一个身影正系着围裙忙碌着。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温柔而安静。
——詹妮弗·康纳利。
她回头的瞬间，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被纽约的雪困住。”
烤箱里的火鸡滋滋作响，餐桌上摆好了餐具和一束白色郁金香。
班德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三圈，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变成“我懂了”的尴尬笑。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份紧急文件要处理，我先——”
“站住。”
李衡的声音平静，却不容拒绝。
他的大脑在瞬间拉响了警报。
他答应过詹妮弗，也答应了卡梅伦。
——再过不久，那个热情似火的加州甜心，就会提着她的南瓜派来敲门。
他不能让那种场面发生。
“劳伦斯，”李衡挽住班德的肩，笑得灿烂得像在演情景喜剧，“今天是感恩节！公司的破事滚到明天去吧。留下来陪我一起感谢上帝，感谢盘古，感谢咱们还活着！”
说完，他冲詹妮弗眨眼。
詹妮弗怔了一瞬，随即明白，不禁莞尔。
她放下锅铲，微笑道：“是啊，班德先生。今天是盘古的家庭聚餐，您可是最重要的成员，怎么能缺席？”
班德被两人按在餐桌旁，正琢磨怎么找借口离开时——门铃响了。
李衡心里一沉。
他深吸气，去开门。
果然，卡梅伦·迪亚兹来了。
她穿着明黄色针织衫，手里拎着派盒。
看到屋内景象时，她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的目光越过李衡，落在餐桌，落在火鸡，落在那个安静倒水的女人身上。
空气，凝固一瞬。
“嘿！快看谁来了！”
李衡用制片人的全部临场反应力撑场。
“我们的制片人小姐带着她的冠军南瓜派来啦！劳伦斯，你今天有口福了！”
班德配合地鼓掌：“我就知道卡梅伦一来，晚餐才算完整！”
卡梅伦收起错愕，恢复笑容，走进屋内，与詹妮弗轻轻拥抱。
“亲爱的，你来得真早。”
“刚结束广告拍摄，顺便过来帮忙。”
两个女人的对话简短，却都守住了体面。
——
到了晚上，聚餐开始。
餐桌上弥漫着火鸡与黄油的香气。
李衡坐在主位，左手是詹妮弗，右手是卡梅伦，对面是班德。
他暗暗在心里叹气——这顿饭的布局，堪比拆弹。
“劳伦斯，”李衡举杯，“感谢上帝创造了火鸡，也感谢你今天没溜。”
班德干笑一声：“我溜不掉。”他举起杯子，酒几乎洒了出来，“感谢上帝，也感谢詹妮弗做的这顿饭。”
詹妮弗忍不住笑出声，侧头看向李衡，那笑意中带着一点柔情：“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吃饭。你总是能在最忙的时候，抽出一点时间假装生活。”
“我尽量演得像一点。”李衡笑，尽量自然。
卡梅伦叉着火鸡肉：“假装生活？他昨晚可是快把纽约的宴会炸了！劳伦斯半夜还给我打电话，说他怼得那帮巨头哑口无言。”
李衡一怔，侧头瞪了班德一眼。
班德立刻低头扒饭，装作没听见。
詹妮弗放下刀叉，神色平静：“那场宴会……应该挺辛苦吧。”
“还好，”李衡笑了笑，“比起今天这场，我更适应那场。”
卡梅伦哼了一声，半是调侃半是真话：“你啊，就会嘴硬。下次要是去讲脱口秀，我第一个买票。”
班德看场面气氛不对，于是举杯：“为盘古，也为感恩节！”
众人举起酒杯碰在一起。
火光在酒液中晃动，空气里的紧绷渐渐化开。
——
甜点上桌时，卡梅伦切开南瓜派，递给詹妮弗一块：“尝尝，我可是一早起来烤的。”
詹妮弗接过，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她放下叉子，抬头认真地看了卡梅伦一眼，语气平和：“明年，我可以给你们做一种新版的派。”
卡梅伦眨眨眼，露出一抹真心的笑：“那就约定了。”
壁炉的火光跳动，窗外的风吹动窗帘。
詹妮弗安静地收拾餐具，卡梅伦坐在地毯上哼着小曲，班德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桌上剩下的红酒见了底，李衡替他们各自添满一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节日后特有的慵懒。
班德靠在沙发上，半醉着笑：“你们知道盘古现在缺什么吗？缺一句能写在门口的标语。”
“标语？”卡梅伦来了兴致，“比如——‘盘古出品，票房保障’！”
“太像广告了。”詹妮弗淡淡地笑了一下，“标语应该让我们记得，为什么拍电影。”
“那你说呢？”李衡看向她。
詹妮弗想了想：“为了让人相信，这个世界值得被讲述。”
李衡笑：“不错，但盘古的信条不能太文艺。”
“那你想要什么？”卡梅伦追问。
李衡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灯火阑珊，城市像一片星海。他抬手比了个圆形的手势，仿佛在描绘某个正在成形的符号。
“一个光球，一道裂开的线。”
他低声说道：“那是我们的标志。”
班德眯眼：“什么意思？”
“盘古开天，这是我们中国的一个神话故事。”李衡转过身，目光沉静，“在光与影之间，劈开一个新世界。这就是我们要干的事。”
卡梅伦轻轻鼓掌：“听起来有点装，但很有你的风格。”
班德哈哈笑：“我同意，只要能印在海报上。”
“那就装得漂亮一点。”李衡举起酒杯，笑道，“为了盘古的新纪元。”
四个杯子再次碰在一起。
笑声散去，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詹妮弗起身，走到角落那台唱片机前。
她俯身，从唱片架里抽出一张cd，熟练地放上。
针头落下，静电声轻微响起。
随即——
《A Kaleidoscope of mathematics》的前奏流淌出来。
那是一种理性的温柔，像无形的数字在空气中旋转。
钢琴的每一个音符，都像在重新排列世界的秩序。
卡梅伦靠在沙发上，抱着膝盖，闭上眼。
班德的笑意渐渐消散，神情也安静下来。
李衡凝视着跳动的火焰，指尖轻敲膝盖——
那旋律的起伏，仿佛在他脑海里，拼出某种逻辑的形状。
一道裂开的线，一团旋转的光。
盘古的标志，在他脑中，缓缓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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