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布的海边餐厅,露台上只有他们这一桌。
海风很大，桌布被吹得起伏不定，烛光时明时暗，像随时要被风吞掉。
李衡切着盘子里的菲力，刀锋在瓷盘上轻轻一响。
“所以，霍兰德那老家伙最后还是签字了？”他随口问。
“签了。”詹妮弗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得有些得意，“他在片场骂我，说我是不懂艺术的资本家，骂完还得按我的预算表走。人嘛，嘴硬心软。”
她抿了一口酒，烛光晃到她眼睛里，闪着一丝调皮。
李衡也笑，换了个话题：“班德下午发了封邮件，说罗杰·艾伯特在专栏写了篇预热。”
詹妮弗的手在杯沿上顿了一下，目光一下子就亮了：“艾伯特？他说什么？”
“他说……”李衡模仿着那位影评人的腔调，“‘一部已被奥斯卡认可的作品，为何选择在十月上映？答案或许不在好莱坞，而在斯德哥尔摩。’”
詹妮弗没忍住笑，低声骂了一句：“这老狐狸。”
但她眼里的光更深了，烛光在里面跳动。她知道，这不只是赞美——这是在为盘古背书。
李衡又喝了一口酒：“他还写，‘如果盘古赌赢了，《美丽心灵》会成为一场改写电影发行史的文化事件。’”
“他真这么写的？”詹妮弗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半度，带着点不敢信的兴奋。
“一字不差。”李衡抬起杯，冲她微微一笑，“所以，詹妮弗总监，准备好迎接票房风暴了吗？”
“我只担心，”她举起杯，轻轻和他碰了一下，“到时候奖杯陈列室不够大。”
两人相视而笑，杯壁的清响被风吹得有点飘。
就在这时，桌角的手机震了一下。
声音不大，却很突兀。
李衡低头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911，call me。
他切牛排的手停了半秒。烛光闪了两下，他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詹妮弗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微小的停顿。
“玛莎？”
“嗯。”李衡淡淡道，“估计又是要批哪笔钱。”
他起身，顺手抓起外套：“风大，你披上点，我打个电话。”
风在他身后呼呼灌，浪声拍在礁石上，远处的音乐声被全吞进夜色里。
他走到露台边缘，按下回拨。
电话几乎一响就被接通。
“说吧。”
“鲍勃·哈里斯反水了！”玛莎的声音几乎是在发抖，“他撕毁协议！违约金刚转过来……还有芝加哥、佛罗里达那边，全都关机了！李，他们是串通好的！”
“说慢点。”李衡的语气冷得出奇，“什么协议？”
“《美丽心灵》的排片协议。”玛莎的声音在风里颤，“他们要掐死我们的发行网络。李，这次是他们的联合围剿……”
“我知道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收紧，直到指节有些泛白。
要把盘古的发行网，一夜之间连根拔起。
除了那个躲在幕后的庞然大物，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又或者他们合作了。
“听我说，玛莎。”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平静，“先别慌，马上封锁消息，不许任何媒体知道。班德那边我来联系。明天早上八点前给我一份完整名单。”
“好。”玛莎的呼吸乱了两下，“李……你得小心点。”
挂断电话，李衡在风里站了几秒。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
火光在风里跳了几下，然后稳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被海风吹散，消失在夜色里。
要打仗了。
而这次，可能有些棘手。
掐灭烟头，他转身走回餐桌。
詹妮弗正托着腮看着他。
“怎么了？”她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李衡坐下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什么。”他说，“一笔小生意出了点问题。一个德州佬想赖账。”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真没当回事。
“要紧吗？”
“不打紧。”他笑笑，“我让玛莎去收拾他。”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熔岩蛋糕，递过去：“来，尝尝这个。”
詹妮弗看着他，接过叉子，动作缓了一秒。
她太了解他了。李衡要是真没事，眼神不会那么安静。
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张口吃下那块蛋糕。
甜得发腻的巧克力味在嘴里化开，她笑了笑：“挺甜。”
李衡也笑，似乎松了口气。
李衡看着詹妮弗。她正低头切着牛排,侧脸在烛光里很柔和。
明天一早，又要面对好莱坞的尔虞我诈。
所以此刻,他想多看她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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