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又怎么了？”萧文听得哭笑不得，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边缘。前天，他还和唐岳并肩出入百乐门那间烟雾缭绕的私人会所去抓曹大康；傍晚时分，他亲又拨通唐岳电话，通知对方前往龙河桥高中布控黄金山。。
可这才隔了一天，唐岳那边怎么又炸锅了？还真是世事无常，瞬息万变。
电话那头，唐岳的声音低沉而絮乱的絮叨上了，像是被生活狠狠揉皱的一张旧纸：“闹心啊……就因为我带头在曹大康的会所抽了根雪茄，局长听说后立马召我去谈话，说我带头违反纪律！那烟也是赃物，是曹大康用脏钱买的！”他语气里满是愤懑，还夹杂着一丝自嘲，“其实吧，我明白，局长就是诚心找我麻烦。”
萧文没插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仍锁定前方罗子君车队行驶的方向。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天际线，余晖洒在车窗上，映得他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阴郁。他听着唐岳一句句倒苦水，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一根雪茄？也能成为导火索？
这年头，破案没人夸，抽烟倒成了罪状，一点微不足道的破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局长怕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等唐岳终于把情绪倾泻殆尽，萧文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无奈：“老唐，你真有种，这身警服穿三四年了吧，就敢往局长脸上甩？你牛掰！”他说这话时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却是苦笑。他知道，这一甩，不只是辞职那么简单——那是彻底撕裂了体制内的退路，断了自己的前程。从此再无回头之路。
“我牛掰个六啊！”唐岳几乎嗓音沙哑，愁闷万千，“我现在都成无业游民了！要存款没存款，要门路没门路，要啥没啥……我估计以后就是饿死街头的货！”
那一瞬，萧文仿佛看见电话另一端那个曾经恪尽职守的男人，此刻正颓然坐在脏乱的卧室床沿，眼神空洞，手指夹着一支快燃尽的香烟，灰烬簌簌掉落，无人拾起。
萧文心头一紧，声音不由放软：“老唐，你愁什么？一米八大个子，有点血性行不行！记住，还有我呢，大不了我养你！”
“滚蛋吧！”唐岳冷笑，“我又不是小猫小狗，凭什么用你养？你以为几袋狗粮猫粮就能把我打发了？”
“说话那么难听呢？”萧文也恼了，却又忍不住笑出来，“好心当成驴肝肺是不是？你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官复原职的？先等几天，我想想办法，我就不信了，那么个破局长有什么了不起！对了……那个……算了，等我电话吧！”话音未落，他果断挂断了电话。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吹动赵岚额前几缕碎发。她坐在副驾，转过头静静看着萧文，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唐岳又出事了？”赵岚轻声问，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黄昏的静谧。，她刚才光旁听了，但多少听见点对话内容，却听的心凉半截。
萧文点点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尽是疲惫：“唉，你的第二个计划要泡汤了。老唐这回和他们局长彻底闹掰，直接把警服甩在了局长脸上。”
赵岚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问。她向来懒得关心别人的恩怨情仇，但此刻也不由惋惜地抿了抿唇——没有枪、没人脉、没权限的唐岳，就算来了又能做什么？还不是草包一个，搞不好还得拖后腿。
“赵岚，我倒有个主意。”萧文忽然坐直身子，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就是……挺麻烦，也未必直接有效。”
萧文想到一个人，或许能通过这个人，见到朱恒江，但是眼下，谁也不知道这人在哪儿！再者，找这人，和直接找朱恒江没太大区别，不同的是，让他直接找朱恒江，人家朱恒江凭什么见他，就算有过一面之缘，朱恒江万一狗眼看人低，愣是拒而不见，他也没辙，等于自取其辱。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赵岚挑眉。
“朱恒江有个情妇，叫杨小俞，你还记得吗？”
“那个女同性恋？”赵岚微微吃惊，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她虽没见过杨小俞本人，但她对杨小俞印象很深，这个女同性恋曾爱王梓琪爱的死去活来。王梓琪死后，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傍上朱恒江这位大佬。
“嗯。”萧文点头，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咱们直接找她，通过她提醒朱恒江提早防范，说不定能让罗子君没机会下手。”萧文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远处渐渐远去的车队，心中思绪纷飞。他知道这条路充满变数，天知道杨小俞是否还住在朱恒江的别墅。
“办法……倒不错……”赵岚微微颔首，随即蹙眉，“可问题是，去哪儿找她？总不能跑到朱恒江的别墅去敲门吧？那跟登门直接求见朱恒江有什么区别？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赵岚和萧文在想同样的难题，就是去哪儿找杨小俞？
正说着，前方罗子君的车队忽然减速，最终停靠在大西洋商行街边。豪华轿车一字排开，如同贵族仪仗般庄重奢华。紧接着，后排车门开启，鞠倩的身影率先出现。
她穿着一袭剪裁合体的淡雅白色长裙，裙摆随风轻扬，颈间钻石项链折射出冷冽光芒。下车后并未急着离去，而是俯身探进车厢，与罗子君低声细语，眉眼含情，举止亲昵。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足足磨蹭了两分钟，才见车队缓缓驶离。
这一幕落在萧文眼里，却如刀割般疼痛。他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把车停在远处观望，并未继续跟踪罗子君。
大西洋商行矗立在新城区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金光，宛如一座现代宫殿。这里汇聚全球奢侈品牌，一只女包动辄十几万，普通人走进去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鞠倩以前只会逛廉价百货超市，拎着塑料袋挤公交，月薪不过几千块，哪来的底气踏足这种地方？
萧文脸色凝重，内心翻涌着无数疑问：她是自愿的吗？是为了钱？还是真的堕落了？亦或……有其他原因？
“我进去找她！”萧文猛地推开车门，语气决绝，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那片金碧辉煌的世界。
“你淡定点，冷静点，理智点！”赵岚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声音冷静却带着警告，“你知道鞠倩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么冒失地去找她问话，万一惊动罗子君怎么办？他要是突然杀个回马枪……我们全都走不出这条街！”
萧文没听，甩开她的手，关上车门，大步流星走向商场正门。
可就在他即将踏入之际，鞠倩竟迎面走了出来——仅仅十分钟不到，空手而归。
“鞠倩！”萧文愕然，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鞠倩脚步一顿，怔了怔，随即露出一副陌生而警惕的表情：“你谁啊？在跟我说话？”
“鞠倩！我当然在和你说话，你怎么了？”萧文声音急切，心跳加速。他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会否认自己。
“你认错人了吧，我叫王小娥，不是什么鞠倩……”鞠倩冷笑着，眼神冰冷，又含着鄙视，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与记忆中温柔善良的鞠倩判若两人。
“你不是鞠倩？你别骗我，你明明就是鞠倩！”萧文声音陡然拔高，情绪失控。他死死盯着她右嘴角那颗熟悉的美人痣——位置、大小、形状，分毫不差！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什么鞠倩狗倩的，你这人真有病，从哪儿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鞠倩怒目而视，言语如刀，也隐隐发怒了似的。
“鞠倩！你别装了，我没认错，你……”
“滚远点，疯子！神经病！”鞠倩横眉冷目，越来越凶，一把扒拉开萧文，想要离开。
这时，周围聚集了不少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目光，以为萧文和鞠倩是吵架闹别扭的情侣。
“鞠倩！你……”萧文心急火燎，冲动之下，一把拉住了鞠倩小手臂不让她走。
“滚远点，疯子！神经病！”鞠倩猛然抡起手中的精美皮包，狠狠砸向萧文肩头。
“鞠倩……”萧文本能抬手抵挡，脑袋却被重重击中，一阵钝痛袭来。
“哎！别打了！”赵岚见状，迅速下车，小跑过来一把将萧文拉开，怒视鞠倩：“你凭什么打人！他是你朋友！”
“他是个神经病！”鞠倩怒吼，眼中喷火，仿佛受了极大侮辱。
“谁神经病，我看你才神经病！”赵岚寸步不让，拳头已悄然攥紧，但她强行克制——她是练武之人，一巴掌下去足以让人重伤。
“神经病，你们两个都是神经病！”鞠倩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引得路人越聚越多，纷纷驻足围观。
就在这时，一辆巡逻警车缓缓驶近，几名巡警迅速下车。
“怎么回事？你们吵什么？”为首的警员大声喝问。
“他俩都是神经病！”鞠倩指着萧文和赵岚。
“呃……她是我朋友……”萧文脸色难看的辩解。
“谁是你朋友，我根本不认识你。警察，他非说我叫什么鞠倩，你看看，这是我身份证，我叫王小娥，在辉煌娱乐城上班，你看看……”鞠倩像个得理不饶人的悍妇，快速从挎包里取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几名巡警。
“王小娥！哎，你俩怎么回事？人家确实叫王小娥！”巡警接过证件仔细查看，又来回打量二人，确认无误后才还回去：“人家确实叫王小娥……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萧文和赵岚面面相觑，一时语塞。那身份证做工精致，防伪标识齐全，根本不像是伪造品。若是假的，她怎敢当着警察面拿出来？
“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赵岚低声道歉，语气尴尬而无力。赵岚深知，再不道歉，可没法收场了。
“真认错人了吗？”巡警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鞠倩，“他们认错人了，你看……”
“认错人？骗鬼吧！俩神经病！”鞠倩依旧不依不饶，收回身份证，狠狠瞪了萧文一眼，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冷漠，如同判决的钟声。
巡警没在为难萧文，觉得这应该是个误会，于是摆摆手：“下次注意点，散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萧文呆立原地，眉头紧锁，眼神迷茫。
“唉……”萧文仰头望天，不禁长叹一声。夕阳已完全隐没，暮色四合，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他的孤独背影。难道……真是他认错了？不可能！那分明就是鞠倩！头发、声音、痣、五官……全都一模一样！
萧文又望向鞠倩离去的背影，心中翻腾着无数疑问：她是被迫改名换姓？还是真的背叛了过去的一切？亦或……有人刻意替换了她？
“走吧，还不嫌丢人！”赵岚冷冷瞪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责备，“都说了冷静点，别冲动，你就是不听。”
“走。”萧文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准备离去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人不知从何处乍现，缓步而来，一头波浪卷发随风轻扬，小麦肤色衬托出浓烈的异域风情。她身穿黑色包臀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双腿包裹在黑丝之中，踩着锃亮的高筒皮靴，每一步都散发着致命诱惑。细眉凤眼，厚唇微启，媚态百生，眸光流转间似能摄人心魄。
“嗯！？杨小俞……”萧文瞳孔骤缩，脱口而出。
“谁！？”赵岚猛然警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女子也在人群中顿住脚步，神情微变。
“怎么是你？”杨小俞嘴唇微动，声音轻颤，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与复杂。
“真是你！？”萧文心跳加速，再次确认。那声音、那神态、那骨子里透出的妖冶气质——没错，正是他们正欲寻找的杨小俞！
黄昏时分，一阵晚风拂过，商场门前的霓虹灯忽明忽暗，映照着三人交错的目光，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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