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为何是煌煌大明,独占其四?
为何太祖太宗立法如此之严,却防不住这些魑魅魍魉?
难道真是朱明气数有亏,天降灾殃?
就在这极致的困惑与压抑中。
天幕没有如期暗淡,反而再生异象!
那消散的血色光点,并未飘零,而是如被无形之手收拢重新凝聚。
这一次,它们没有化作奸臣的面孔,而是凝结成了一卷青灰色的玉简。
简身布满细密裂纹,似承载着不堪重负的历史。
玉简缓缓展开,没有画面,只有两个古朴大字。
【论明】
一个众人已然熟悉的身影,自玉简光芒中缓步走出。
青衫磊落,目光清冷,正是江白。
但与之前宣读判词时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位站在历史废墟上的勘验者与讲解者。
“诸君观审至此,心中必有此惑。
洪武立法如铁,永乐英武赫赫,何以煌煌大明,竟成奸佞沃土,畸胎频生?”
江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观看者神魂深处。
“今日不论罪,只溯源。
且看这大明皇权,如何结出此等毒果。”
江白袖袍一挥,玉简上浮现出明太祖朱元璋于奉天殿独坐的恢弘景象。
其身后,象征丞相的座位空空如也。
“皇权的绝对孤独与制度性依赖!”
江白点向那空位,“太祖皇帝乃千古雄主。
为免相权掣肘,废千年丞相之制,欲集天下权柄于一身。
此乃破除旧弊的霹雳手段。
却也埋下第一颗畸变的种子。”
画面流转,如山般的奏章堆满御案,朱元璋昼夜批阅,形容憔悴。
“帝王非神,精力有穷。
而天下事无穷。”
一群年幼宦官在内书堂恭谨读书,宣德皇帝的身影隐约可见。
锦衣卫缇骑飞鱼服,绣春刀,穿行于市井,直入宅邸拿人。
刑部官员在旁敢怒不敢言。
“于是,这两大畸胎便被制度性地创造出来。”
江白语气冷峻如解剖,“太监,尤其司礼监,因肉体残缺,无家族子嗣。
其权力生命完全系于皇权一线。
是为最安全的私人秘书与权力代行者。
锦衣卫则是最锋利也最隐蔽的私人爪牙。
专司执行皇权意志,凌驾于国家法司之上。
他们从诞生起便是皇权体外循环的畸形器官。
不受文官系统制约,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玉简画面再变,呈现出一个稳固却危险的三角形。
“权力三角的死局与恶性催化。”
江白指向这个三角,“此结构本意为制衡,却常堕入深渊。”
皇帝 vs文官:
万历皇帝在深宫醉酒,殿外跪满劝谏国本之争的文官,声浪如潮。
皇帝烦躁掩耳,对身边太监道:
“这些腐儒,聒噪!
去,让司礼监把那些带头的奏章都留中!”
太监 vs文官:
司礼监太监得意冷笑,提笔将一份荐举贤能的奏章批红驳回。
东厂番子潜入东林书院,罗织罪名。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内,杨涟,左光斗等忠臣受尽酷刑。
文官反抗愈烈,弹劾太监的奏章如雪片。
天启皇帝木工手艺精巧,头也不抬:
“魏伴伴,这些事儿你看着办。”
魏忠贤跪地谢恩,眼中凶光毕露。
东林点将录出炉,清洗开始。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许显纯成为其最凶恶的爪牙。
“看明白了吗?”
江白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当皇权与外朝正常沟通渠道断裂或充满敌意。
皇帝便本能地倒向内廷私人工具。
太监为固宠和对抗整个文官集团的鄙视,必须更狠戾。
锦衣卫为求晋升,竞相充当打手。
官的反抗愈激烈,皇权依赖愈深,内廷手段愈酷毒……
周而复始,直至将朝堂变成修罗场,忠良净尽,唯剩奸佞。
严嵩靠谄媚独宠而贪,魏忠贤乘主昏庸而狂,王振因帝幼稚而蠢。
周延儒于末世欺瞒自保。
他们皆是这畸形权力结构在不同时代结出的。
品种各异却同根同源的毒果。”
江白指向玉简,画面呈现触目惊心的对比。
朱元璋时期,锦衣卫奉旨查案尚有法度,罪证相对确凿。
魏忠贤时期,诏狱成为魔窟。
琵琶,剥皮等酷刑仅为取乐权阉,栽赃陷害无需实证。
锦衣卫高官争相拜魏忠贤为父祖。
刘瑾被抄家,金银宝石如山。
王振府邸奢靡,胜过王府。
魏忠贤生祠,遍布全国。
“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导致人性的全面溃烂与系统的逆向淘汰。”
江白语气斩钉截铁,“当制度将批红之权,司法特权,财政特权赋予这些无需对天下负责。
只对一人效忠的群体时。
贪婪与残暴便会以癌变的速度扩散。”
“司礼监批红可卖官,东厂缉拿可敛财,锦衣卫诏狱可除敌。
在这里行事是否有底线,不再重要。
能否为主子分忧,能否更高效地满足其私欲才是唯一晋升标准。
于是,正人君子无法存活。
而最谄媚,最阴毒,最无廉耻之徒。
如田尔耕,许显纯之流便能沿着这条畸形的权力通道飞速爬升。
最终占据要津。
整个系统从而完成对恶的筛选与嘉奖。
对善的排斥与灭绝。
这不是个人的道德败坏。
这是制度性,系统性的癌变。”
江白的论述,如冰水灌顶,浇在诸天观者心头。
洪武朝,朱元璋面色铁青。
他看清了自己制度设计中的那个致命漏洞。
他创造了防止宰相专权的工具。
却创造了更不可控的怪物。
他喃喃道:“难道非得用宰相不可?”
永乐朝,朱棣闭目长叹。
他看到了父亲制度的缺陷。
也看到了自己重用宦官留下的隐患。
他制定的内阁,司礼监平衡之策。
在子孙的懈怠下如此轻易地崩坏。
东汉蔡琰掩面叹息:
“汉末宦官之祸,起于皇帝与外戚争夺,宦官趁势而起。
明之祸竟是皇帝自绝于外朝。
主动育此毒瘤以制外朝。
源头更在深宫更为可怖。”
李丽质抓紧李二的衣袖:
“父皇,我大唐万万不可废三省。
不可使皇权如此孤独!”
赢阴嫚则冷声对左右道:“记下,权力若不能光明运行于朝堂。
必生阴秽于暗室。
后世为帝者当以明为鉴。
绝不可使法外之权常态化,制度化!”
江白的身影开始变淡。
那青灰色玉简也渐趋透明。
但他最后的话语,却如洪钟大吕,轰响于诸天:
“大明多奸恶,非天灾,乃人祸。
非气数,乃制度。
太祖太宗欲以一人之智驭天下之事。
以私人器官代国家法度。
其设计之初便已种下畸变之因。
后世子孙或怠政,或幼冲,或刚愎。
将这畸形权力结构中的恶催化至极致。
严嵩,魏忠贤,王振,周延儒…
他们不是偶然的坏人,他们是必然的产物。
是绝对皇权渴望私人工具时。
所必然召唤出的魔影。
锦衣卫与宦官之恶乃是皇权之恶的投射与延伸。
历史留给后世的教训,并非如何识别,惩罚一个个奸臣。
那是治标。
任何权力,若无法被有效分割,制衡,监督。
若必须依赖秘密警察与私人奴仆来维系。
那么无论其初衷多么崇高。
都必将走向自身的反面。
孕育出吞噬一切的畸胎。
权力之树若想不结毒果。
阳光,雨露,修剪。
公开,制约,监督缺一不可。
愿后世开国建制者抚此玉简,冷然深思。”
语毕,江白与玉简彻底消散。
苍穹之上,只余那十个血字缓缓盘旋,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袅袅无踪。
但一场比审判单个奸臣更深刻。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论道。
已深深烙印在诸天万界所有有心者的神魂之中。
大明畸胎之论。
自此成为万世王朝头顶,一柄永不消散的制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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