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光幕在李默眼前缓缓消散,两份截然不同的配方数据却已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他走到桌前,将早已备好的宣纸平铺展开,又研磨了一砚浓墨,拿起一支狼毫毛笔。笔尖饱蘸墨汁,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时,李默的手腕稳如磐石,仿佛在书写的不是配方,而是自己的生死存亡与未来命运。
第一份是 “残缺真配方”。李默写得格外工工整整,笔锋遒劲有力,每一个字、每一处标注都力求精准无误。从火龙车的整体结构图纸、铁管的锻造温度与厚度要求,到机关的咬合方式、引信的制作工艺,再到最基础的火药配比(硝石 75%、硫磺 10%、木炭 15%),都与他藏在暗格里的完整配方一模一样,详尽得无可挑剔。然而,当写到最关键的 “火药处理工艺” 和 “稳定剂添加配比” 这两个部分时,他的笔尖却微微一顿,随即用墨笔轻轻划过,留下了两片整齐的空白,看起来就像是抄写时太过匆忙,不小心遗漏了,又或是刻意用墨块遮盖了一般,丝毫看不出刻意删减的痕迹。
“这样一来,肃宗拿到配方,只会以为是我不小心弄丢了这部分核心数据,或是为了自保刻意隐瞒了一小部分,绝不会怀疑这是我精心设计的圈套。” 李默放下毛笔,拿起抄好的配方仔细端详,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凭着这份配方,皇家工匠确实能造出火龙车,外观、基本原理都与真的别无二致。可没有颗粒化处理,火药燃烧不均匀,爆发力会大打折扣;没有真正的稳定剂,安全性更是堪忧。这样的武器,既能满足肃宗想要掌控‘神兵利器’的心思,又不会让他觉得我手里还握着足以威胁皇权的力量,正好能麻痹他。”
他又拿起第二张宣纸,开始抄写 “完全假配方”。这份配方,他故意写得有些潦草,笔画歪斜,还时不时出现涂改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份未经验证的草稿。在最核心的火药配比上,他做了致命的改动 —— 将最佳比例 75:10:15,改成了 50:30:20。这样一来,硝石含量不足,硫磺占比过高,火药不仅威力会骤降至原来的十分之一,还极易受潮结块,甚至可能在储存过程中自燃。同时,他还在机关设计上动了手脚,故意增加了点火延迟、发射时熄火、甚至触发机关卡壳等故障的概率,让这份配方造出的 “火龙车”,完全沦为一件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这份假配方,就是我的护身符,是最后的退路。” 李默把假配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指尖能感受到宣纸的粗糙质感,心里却无比踏实,“要是以后肃宗对我动手,我就先把这份假配方交出去,让他以为我手里的技术不过如此,只是徒有虚名,从而降低他的戒心。就算他起了疑心,派人试制,也只会因为频繁炸膛、威力微弱而失望,彻底放弃对这项技术的执念。到时候,我再偷偷用完整技术制造几辆真正的火龙车,无论是自保,还是与其他势力谈判,都有了筹码。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他识破了假配方,我也可以推脱说是抄写错误,或者是被人篡改了,总能找到借口周旋。”
抄完两份配方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大帐,给冰冷的帐篷增添了一丝暖意。李默把 “残缺真配方” 仔细叠好,放进原来的梨木盒里,盖好盖子,又用一根红绳将木盒系紧,看起来与之前别无二致。然后,他弯腰趴在床板上,掀开一块松动的木板 —— 这是他刚到军营时,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挖的暗格,位置隐蔽,除非刻意寻找,否则绝不可能发现。他将完整的核心配方和那份 “完全假配方” 一起放进暗格,再把木板归位,用灰尘掩盖住缝隙,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李默伸了个懒腰,一夜未眠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走到帐门口,推开帐帘,清新的晨风吹拂在脸上,带着露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让他精神一振。虽然这个决定让他心里有些许愧疚 —— 毕竟隐瞒了关键技术,可能会让平叛进程稍微延缓,额外增加一些军民伤亡 —— 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个皇权至上、尔虞我诈的时代,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就必须有所保留,不能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
“参军,您醒了?” 帐门被轻轻推开,小医女苏凝端着一个黑漆药碗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干净的麻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底还带着一丝未消的睡意,显然是起了个大早为他熬药。看到李默精神不错,她的笑容更加真切了:“您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眼神都亮了,是不是想通了什么烦心事?”
“是啊,想通了。” 李默转过身,对着苏凝笑了笑,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坦然与坚定,“人啊,不能太死心眼,有时候钻牛角尖解决不了问题,该变通的时候就得变通。守住底线,保住自己,才能做更多的事。”
苏凝走到床边,把药碗递给李默:“这是今天的药,我特意加了点蜂蜜,没昨天那么苦了。您快喝了吧,喝完药,我再给您换药。左眼的伤口还没好,可不能大意。”
李默接过药碗,碗里的药汤呈深褐色,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果然没有昨天那么刺鼻。他仰头一饮而尽,虽然依旧带着苦味,但比昨天好了太多。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仿佛顺着血脉蔓延到全身,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艰难但正确的选择,无论未来如何,他都有了应对的底气。
“对了,小丫头,” 李默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药碗,对苏凝问道,“你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又经常去长安城里采购药材,有没有听说过,皇家的工匠营里,有没有特别厉害的火器工匠?或者说,有没有人专门研究火药、火器之类的东西?”
苏凝愣了一下,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没听说过。我只知道皇家工匠营里,大多是做金银首饰、玉器雕琢、宫殿修缮的能工巧匠,还有一些是打造兵器的铁匠,专门做刀剑弓矛的。至于火器,我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专门的工匠了。怎么了,参军?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李默笑了笑,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皇家有精通火器的工匠,一旦拿到 “残缺真配方”,说不定能通过逆向推理,还原出颗粒化处理和稳定剂的技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在这个时代,火药大多只用于烟花爆竹,偶尔用于军事,也只是简单的纵火装置,根本没有系统的火器研究。那些工匠就算拿到配方,也只会照着葫芦画瓢,绝不可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王虎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参军,特使派人来催了!说您的配方准备好了没有,陛下还在灵武等着回话呢,耽误了行程,谁也担待不起!”
“知道了,让他们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李默大声回应道,然后对苏凝说,“你先出去吧,我换身衣服就去见特使。换药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苏凝点点头,收拾好药碗,转身走出了大帐。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道:“参军,您凡事小心,那个特使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别跟他起冲突。”
“放心吧,我有分寸。” 李默笑着点头。
他走到营帐角落的木箱前,打开箱子,取出一身干净的银色盔甲。这身盔甲是他立下战功后,郭将军特意赏赐的,甲片打磨得光亮,上面还刻着简单的花纹。他小心翼翼地穿上盔甲,避免碰到左眼的绷带,然后系好腰带,戴上头盔。铜镜里的他,虽然左眼缠着白色的绷带,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坚定,身姿挺拔,依旧带着一股军人的刚毅与果敢。
李默走到桌前,拿起那个装着 “残缺真配方” 的梨木盒,入手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大步走出了大帐。
中军大帐外,阳光已经洒满了营地,将士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特使的两名侍卫正站在帐外等候,一身黑衣,腰佩利刃,神情严肃。看到李默出来,其中一名侍卫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催促:“李参军,我家公公让我来问问,配方准备好了吗?若是准备好了,还请尽快随我过去,免得耽误了行程。”
“准备好了。” 李默晃了晃手里的木盒,声音沉稳,“劳烦兄弟通报一声,我这就过去面见公公。”
侍卫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跑进了特使的营帐。片刻后,特使亲自走出营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虚伪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谄媚:“李参军,配方准备好了?陛下在灵武可是盼着你的好消息呢,你可立了大功了!”
“幸不辱命,总算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 李默微微拱手,将手里的木盒递了过去,“这里面是火龙车的完整图谱和配方,每一个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还请公公代为转交陛下。愿这份技术能为平定叛乱、恢复大唐安宁尽一份力。”
特使接过木盒,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仔细查看起来。里面的图谱绘制得十分详细,从火龙车的整体结构到各个零部件的拆解图,一目了然;配方也写得工工整整,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铁管的锻造工艺,机关的设计原理,都详尽无比。然而,当他翻到最后几页,看到 “火药处理工艺” 和 “稳定剂添加配比” 这两个关键部分时,脸色微微一变,眉头也皱了起来。
“李参军,这部分怎么是空的?” 特使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审视,指了指那两片空白,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陛下要的是完整的配方,你这缺了关键部分,怎么能算是完整的?莫非是你故意有所隐瞒?”
李默早有准备,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语气诚恳地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这火龙车的技术太过复杂,尤其是火药处理和稳定剂添加这两个环节,是我耗费了三年心血,历经数百次试验才研究出来的核心机密,一时之间太过匆忙,竟然忘了写上去。而且,这部分技术过于关键,我担心写在纸上,万一在传递过程中被叛军间谍窃取,后果不堪设想。本想亲自面见陛下,当面禀报,再演示给陛下和各位工匠看,确保技术不会外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公公放心,凭着这份配方,工匠们已经可以造出火龙车的主体,基本功能都能实现,只是威力和安全性会稍微差一些。等以后平定叛乱,局势稳定了,我再亲自赶赴灵武,向陛下当面禀报完整技术,绝不隐瞒分毫。”
特使半信半疑地看着李默,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李默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始终带着坦然的笑容,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仿佛真的只是一时疏忽遗漏了关键部分。
过了好一会儿,特使似乎终于相信了李默的话,脸上的疑虑渐渐散去,又露出了虚伪的笑容:“原来如此,是咱家错怪李参军了。你一心为国,考虑得如此周全,陛下知道了也一定会欣慰的。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先替陛下收下了。等回到灵武,咱家会向陛下详细说明情况,相信陛下也会理解你的苦心,不会怪罪你的。”
“有劳公公了。” 李默再次拱了拱手,语气恭敬,“还请公公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就说我李默一心向唐,只求能早日平定叛乱,让百姓安居乐业,别无他求。”
“一定一定。” 特使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合上木盒,交给身后的侍卫保管,然后对李默说,“李参军,配方已经拿到,咱家也该启程回宫复命了。陛下说了,你此次立下大功,等平叛成功,一定会好好封赏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多谢陛下恩典,多谢公公关照。” 李默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喜悦,仿佛对那些荣华富贵毫不在意。
特使也不再多言,对着李默拱了拱手,转身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两名侍卫紧随其后,一人驾车,一人护着装有配方的木盒,马车轱辘滚动,扬起一阵尘土,朝着灵武的方向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李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眉头也紧紧皱在了一起。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化解了危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肃宗拿到配方后,必然会立刻组织工匠试制,一旦发现火龙车的威力和安全性都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参军,就这样把配方给他们了?” 王虎大步走到李默身边,脸上满是不甘和疑惑,压低声音问道,“那可是您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给了那个阉贼?”
“给了。” 李默点点头,语气平静,“不过,我留了一手。”
他拉着王虎走到一旁,避开周围将士的目光,将自己抄写 “残缺真配方” 和 “完全假配方” 的计划,以及应对特使盘问的心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虎。
王虎听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敬佩,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赞叹道:“参军,您太厉害了!这招太高明了!既满足了皇帝想要技术的心思,又保住了咱们的核心底牌,还能麻痹他们,让他们觉得您没有威胁,简直是一箭三雕!我王虎这辈子,就服您一个人!”
“别高兴得太早。” 李默连忙制止他,语气严肃地提醒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还得小心行事。肃宗心思深沉,猜忌心极重,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他拿到配方后,肯定会派人试制,一旦发现不对劲,说不定还会再来找我的麻烦。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放心吧,参军!” 王虎拍着胸脯,语气坚定地说,“以后我会多留意宫里的动静,再派几个可靠的弟兄去灵武打探消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向您禀报!绝不让您被人暗算了!”
李默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人心叵测的时代,能有王虎这样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兄弟,是他最大的幸运。他转身看向长安城的方向,阳光洒在高大的城墙上,金光闪闪,一片祥和。但他知道,这祥和的背后,隐藏着无数的暗流涌动,皇权的猜忌、叛军的反扑、朝堂的争斗,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缠绕。他的命运,还有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命运,都还悬在半空,未来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手里握着 “完全假配方” 这张底牌,心里藏着完整的核心技术,只要不被肃宗抓住把柄,就有机会活下去。而且,他已经连夜写好了请辞奏折,请求肃宗允许他在平定长安后卸甲归田,远离朝堂的纷争。只要肃宗批准,他就可以带着苏凝、王虎,还有那些受伤的弟兄,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李默在心里默念,然后转身走进了大帐。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需要更加谨慎,更加低调,收敛锋芒,隐藏自己的实力,才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保全自己,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等到真正太平的那一天。
中军大帐外,将士们的训练声依旧震天动地,充满了昂扬的斗志。李默站在帐内,望着窗外的阳光,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期盼。他相信,只要自己坚守本心,步步为营,就一定能在这乱世中闯出一条生路,亲眼看到大唐恢复往日的繁荣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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