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衙内，苏晨仔细阅读着赵牧派人送来的厚厚一叠文书。
里面详细记录了对赵源、平阳分支的处置结果、赔偿苦主的具体方案以及赵牧言辞恳切的请罪折子。
看到“杖毙赵源”、“分支核心尽数革除”等字眼时，苏晨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赵牧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果决和严厉。这份投名状交得足够有分量。
不仅平息了平阳的民怨，也充分展示了赵家本宗与这些害群之马切割的决心，更向朝廷传递了明确的服从信号。
“赵牧是个人物。”苏晨放下文书，轻声自语。
懂得审时度势，下得了狠手清理门户，这样的合作者，才是朝廷需要的。
经此一事，江北赵家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安分许多，甚至可能成为朝廷整合江北力量的一个助力。
然而平阳县的个案处理得再完美，也仅仅是冰山一角。
周文康这样的官员，赵三郎这样的地方豪强，在江北，乃至在整个帝国，究竟还有多少？
江南五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暂时难以撼动。
但江北是朝廷的基本盘，是对抗江南和稳定后方的根基，绝不能允许蛀虫肆意妄为。
“五郡的人头，看来还不足以让某些人清醒。”苏晨的目光渐冷，想起了之前为了推行新政、分发田地那五个郡的顽固官员豪强。
血腥的震慑似乎有时效性，总有人会抱着侥幸心理，在利益的驱使下铤而走险。
既然温和的整顿无法根除顽疾，那就用更彻底的手段。
正好借此机会，将江北的官场彻底梳理一遍。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两张信纸，沉吟片刻，开始书写。
第一封信，是写给驻守襄阳的禁军统领秦仲岳的。
秦仲岳手握三万禁军，其麾下不仅负责襄阳防务。
更有一支直接听命于女帝和他的精锐密探系统，擅长侦缉、刺探，能量巨大。
“仲岳将军钧鉴：平阳事毕，赵氏伏法，然此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周文康之流，绝非孤例。江北乃朝廷根基，不容蠹虫啃噬。今请将军麾下密探尽出，暗查江北各州府县官员，凡有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勾结地方豪强、阳奉阴违对抗朝廷新政者，无论其背后倚仗何人，皆需查明罪证，详录在案，火速报我。此事关乎国本，务求隐秘、迅捷、精准。苏晨拜托。”
写罢他用上了自己的钦差印信。
这封信是命令，也是请求。
他深知秦仲岳的为人，刚正不阿，但对女帝之外的人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即便是自己，若非女帝首肯，也未必能完全调动其麾下最核心的力量。
苏晨想起秦仲岳这人，摇了摇头，死忠一个。好是好。但就是有点犟，死倔那种。
要他办事可以，要旨意。没旨意。总是夸着脸，鸟都不鸟你。
一直为掘皇陵的事情记恨着苏晨，无奈呀。
不就是送了几百人去雁门关送死？在当时是没有办法的唯一办法。
于是他提笔写下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写给远在雁门关的女帝沐婉晴的。
“婉晴：见字如面。北境风寒，望善自珍重。平阳之事已了，详情另附奏章。赵牧识大体，已行铁腕清门户，江北赵家暂可无忧。然此一事，窥斑见豹，周文康绝非个案。我意借此契机，彻查江北官场。已去信仲岳将军，请其密探协助。然仲岳将军忠直，唯奉帝命，恐我手书难以尽调其力。故需你一道明发或密旨，令其全力配合，所查信息，直报于我。非常之时，需用重典。五郡之血未干，若有人仍不知悔改，我不介意让铡刀再饮血。江北官场，也该下一场暴雨，好好清洗一番了。勿念，一切安好。晨，手书。”
这封信他用了私人的口吻，但谈论的却是国之大事。
他向沐婉晴阐明了彻查江北官场的必要性和自己的决心，并直接点明了需要她出面协调秦仲岳的原因。
他了解沐婉晴，知道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深知她对吏治腐败的深恶痛绝。
这封信，既是汇报，也是寻求支持，更是两人之间默契的体现。
将两封信分别用火漆封好，盖上不同的印鉴，苏晨唤来两名绝对可靠的心腹。
“这一封，送往襄阳，亲手交予禁军统领秦仲岳将军。”
“这一封，以最快速度，送往北境雁门关，面呈陛下。”
“是，大人！” 两名信使领命，匆匆离去。
看着信使消失在夜色中，苏晨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他知道这两封信一旦送出，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两颗巨石，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秦仲岳麾下的密探系统高效而隐秘，一旦全面启动，江北各地那些隐藏在官袍下的魑魅魍魉，他们的罪行将会被一条条记录在案。
而有了沐婉晴的明确旨意，秦仲岳必然会不折不扣地执行。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一份份沾满罪证的密报汇聚到他的手中。
苏晨的眼神锐利如刀。他不在乎那些官员背后站着的是谁，是江北的世家，还是朝中某些看不清形势的勋贵。
在朝廷法度面前，在稳定江北的大局面前，任何个人和集团的利益都必须让步。
有功，则赏，可提拔重用，树立榜样。
有罪，则罚，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抄家问斩，绝不姑息。
他要借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在江北这片土地上。
朝廷的法度，不容挑衅！女帝的威严，不容侵犯！百姓的福祉，不容践踏！
“山雨欲来风满楼。”苏晨低声吟道，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既然有些人觉得之前的雨不够大，那这次，就下一场倾盆暴雨吧！”
平阳县的灯火依旧亮着，但一股远比处理平阳赵家更为庞大、更为肃杀的暗流，已随着那两封密信，从这座小县城悄然涌出，即将席卷整个江北官场。
一场针对贪官污吏的铁血清洗，已在苏晨的谋划下，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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