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散尽麦登场，矛尖犹带旧血光。
莫笑书生多宿命，一犁耕破九回肠。
潼阳关的打麦场晒得滚烫，新麦脱粒后的秸秆堆成小山，被正午的日头烤出焦香。虾仁赤着膀子扬场，木锨扬起的麦粒在空中划出金弧，落在晾晒的苇席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诉说着安稳日子的珍贵。
【灰色光幕】在视野里淡了许多，像层薄纱蒙着，【当前杀伐点：】的数字不再刺眼，反而透着股温润，像是被麦香浸过。自皇城归来已过三月，这光幕便日渐沉寂，兑换项也只剩些寻常物事——【粗布麻衣（10套）、铁制农具（5件）、伤药（30贴）】，再无往日那些动辄消耗数万点的玄妙术法。
“伍长，歇会儿喝口水！”王大娘提着瓦罐走来，罐沿挂着片新麦叶，“看你这汗出的，跟当年刚上战场时一个样，就是膀子壮实多了。”
虾仁接过水碗，仰头灌了大半，凉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浇灭了些燥热。他望着打麦场边缘的孩子们，小石头正领着他们用麦秸扎草人，草人的模样竟有几分像他，手里还插着根木棍当长矛。
“岳将军呢？”他抹了把脸，水珠混着麦糠滚落。
“在西坡看新垦的地呢。”王大娘往他手里塞了块麦饼，“说要把野狼谷那片沼泽填了，再种两季麦，来年就能给弟兄们添口粮了。”
虾仁咬了口麦饼，饼里掺了新磨的豆粉，带着股清甜。他突然想起皇城宫墙上的血，想起李贵妃疯狂的笑，想起灰色光幕消失前那句“前路自闯”——原来劈开宿命后，日子不是刀光剑影，是这般带着麦香的寻常。
傍晚收工时，关外传来马蹄声。虾仁正帮着老张修补打麦场的石碾，抬头望去，只见三匹快马疾驰而来，为首那人穿着玄色便服，腰间却悬着柄熟悉的银枪——是秦瑶。
“稀客啊。”虾仁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皇城的事忙完了？”
秦瑶翻身下马，银枪往地上一顿，枪尖的红缨还沾着路尘：“三皇子退位了，让给了他的侄子，一个才八岁的娃娃。老臣们辅政，暂时能稳住。”她看着打麦场的景象，嘴角泛起笑意，“你倒是会享福，把战场改成粮仓了。”
“不是享福，是打仗打累了。”虾仁递过块刚烤好的麦饼，“尝尝？王大娘的手艺，比皇城的御膳房强。”
秦瑶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确实不错。对了，给你带了个客人。”
她身后的马上下跳下个人，穿着粗布短打，脸上带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正是当年被虾仁废掉武功的李肃亲卫，后来放他回了皇城。
“虾……虾校尉。”亲卫的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李贵妃的密信，在她住处搜出来的，老大人说您或许想看。”
布包里是几页泛黄的纸，字迹娟秀却阴狠，写的竟是李贵妃与漠北胡王的密约——若她能掌控皇城，便割让燕云十六州给胡兵，借他们的刀铲除异己。
“这毒妇。”虾仁捏紧了信纸，指节发白。秦瑶的银枪也微微颤动，显然也动了怒。
“胡王那边有动静吗？”虾仁问道。
“暂时没有。”秦瑶的声音沉了下来，“但他们在边境屯了兵，恐怕没安好心。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
打麦场的风突然凉了，带着关外的沙砾味。虾仁望着暮色中的关墙，那里的箭孔还留着当年的箭簇，仿佛在提醒他——太平日子，从来不是等来的。
中军帐（如今改成了粮仓，只留了角落待客）里，秦瑶铺开漠北的地图，手指点在燕云十六州的位置：“胡王的儿子赤勒，是员悍将，据说能开三石弓，力能搏虎。他最近收拢了不少沙陀残部，隐隐有南下的势头。”
“燕云十六州的守将是谁？”虾仁问道，手里转着根麦秸。
“是李贵妃的旧部，姓王，是个只会克扣军饷的草包。”秦瑶的银枪在地图上划出条线，“我想让你跟我去一趟燕云，把姓王的换下来，你镇守那里，我在潼关策应，以防胡兵南下。”
虾仁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新麦上。他想起那些在打麦场嬉闹的孩子，想起王大娘晾晒的新麦种，想起岳鹏举在西坡忙碌的身影——这些人，这些禾苗，都需要人守护。
“好。”他将麦秸扔在桌上，“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秦瑶的眼睛亮了，“我已让人备好了粮草，咱们轻装简从，先去燕云摸清情况。”
帐外传来脚步声，岳鹏举拄着断枪走进来，独臂上搭着件新缝的战袍：“我听说了。这是给你缝的，用新麦秆织的布，比铁甲轻便，还耐磨。”
虾仁接过战袍，布料粗糙却厚实，带着股阳光的味道。他突然想起刚穿来时那件破烂的兵服，想起第一次握矛时的颤抖，恍如隔世。
“老将军，潼关就拜托你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放心去。”岳鹏举的独臂拍了拍他的肩，“等你回来，西坡的新麦刚好能收，咱们用新麦酿的酒，得喝个痛快。”
三日后清晨，虾仁牵着马站在城门口。他换上了岳鹏举给的新战袍，腰间悬着靖西破妄矛，矛尖的红光比往日柔和了些，像藏着团温暖的火。
王大娘往他行囊里塞着炒麦，一边塞一边抹眼泪：“到了燕云，记得给那里的土地也撒点麦种。咱潼关的麦子，在哪儿都能扎根。”
小石头抱着个稻草人跑来，草人手里的木棍上挂着块红绸：“伍长，带着这个，像咱们在你身边一样。”
老张拄着拐杖，让儿子扶着，送来把新磨的镰刀：“燕云的地硬，用这个开荒，比矛方便。”
降兵们也来了，沙陀首领捧着个银碗，里面盛着马奶酒：“虾校尉，这是我们沙陀的规矩，出征前喝一碗，刀枪不入，马到成功。”
虾仁接过银碗，一饮而尽，马奶酒的烈味呛得他咳嗽，眼眶却热了。他翻身上马，玄铁矛斜背在身后，朝着关外望去——燕云的方向，晨雾笼罩着大地，像片待耕的原野。
“等我回来。”他勒转马头，与秦瑶并辔而行，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城楼上，岳鹏举的独臂按着垛口，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突然喊道：“记得给燕云的弟兄带句话，就说潼关的新麦熟了，等着他们来吃！”
风声将话送出去很远，仿佛能传到燕云的土地上。打麦场的新麦在晨光中泛着金辉，秸秆堆成的小山像座安稳的城，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寻常。
往燕云的路，比往皇城平坦些。
走在官道上，能看到不少流民正在开荒，地里种着的，竟是潼关的新麦种——想来是秦瑶派人推广的。虾仁的靖西破妄矛偶尔会颤动，不是因为敌意，是因为麦浪的共鸣，是土地在诉说着生机。
“你看。”秦瑶指着路边的麦田，银枪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安世禾种真的能安世。”
虾仁笑了，勒住马，从行囊里掏出把麦种，撒在路边的荒地上：“李贵妃想让乱世重来，咱们就偏要让这天下长满新麦。”
麦种落在土里，很快被风吹来的尘土覆盖，仿佛在孕育着新的希望。灰色光幕在视野里闪了闪，弹出一行新的提示：【“禾下苍生”支线任务开启，当前进度1%——让燕云的土地长出新麦】
虾仁望着远方的天际线，那里的晨雾正在散去，露出燕云十六州的轮廓。他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刀光剑影，还有阴谋诡计，但他不再是那个手颤的炮灰小兵了。
他的矛，能劈开宿命；他的手，能种下希望。
禾风顺着古道吹来，带着新麦的清香，拂过他的战袍，拂过秦瑶的银枪，拂过这正在苏醒的大地。劈开宿命后的路，原来不是坦途，是用双脚丈量的土地，是用双手播撒的种子，是在寻常日子里，守护着不寻常的希望。
靖西破妄矛的红光，在禾风中轻轻跳动，像颗安稳的星，照亮着通往燕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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