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榆钱胡同那处三进的小院,是夫人当年的陪嫁宅子!
她激动地连连点头:“好,好!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她立刻探头对车夫说了地址,又催促丫鬟,“快,给夫人倒杯热茶,定定神。”
御书房里安静得吓人,只有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祁澈垂着眼,一笔一划地写。
可他面前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却只有一个字——雁。
那是先皇后谢红雁的名字。
沈柔眼角余光瞥见满纸的“雁”,心头一涩。
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知道陛下这个习惯。
每逢心绪不宁,或者是压着怒火时,他便会这样来回不停地写字来让自己平静。
她知道,因为她是红雁的表妹,是红雁最交心的闺蜜。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确定。
卫国公世子沈星遥,他的眼睛,像极了陛下的模样,而眉宇间又带着红雁姐姐当年的影子。
他,很可能就是陛下和红雁姐姐的亲生儿子!
不知过了多久,祁澈终于放下笔,抬起眼看向沈柔。
“阿柔,”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当年,是朕对不住你。”
沈柔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祁澈的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红雁走后,朕像是疯魔了,什么都顾不上。明知道靖安侯不是良配,却也没能替你考虑周全,唉,是朕误了你,让你嫁错了人,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沈柔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连忙低下头去。
原来陛下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在靖安侯府过得并不如意。
祁澈冷冷地看着宋昭衡,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得宋昭衡头皮发麻。
“宋昭衡,”皇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沈柔是朕看着长大的,她的品性,朕最清楚。你这些年,是如何对待她的?嗯?”
宋昭衡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砰砰作响:“陛下恕罪!是臣糊涂!臣知错了,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祁澈却转向沈柔:“阿柔,你告诉朕,你想如何处置他?只要你开口,朕现在就能砍了他的脑袋,给你出气。”
宋昭衡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只能涕泪横流地看向沈柔,眼里满是乞求。
沈柔看着脚下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
要他死?未免太便宜他,而且还会连累她的孩子们。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皇帝的目光:“陛下,臣妇多谢陛下隆恩。只是,杀人未免太过了。”
她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臣妇只求三件事,如果侯爷答应,过往种种,便一笔勾销。”
“第一,臣妇的子女,日后嫁娶,皆由臣妇做主,侯爷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
“第二,靖安侯府的中馈,由臣妇掌管,侯爷及其他人,不得过问。”
“第三,”沈柔的目光锐利,紧紧盯住脸色发白的宋昭衡,“请侯爷在陛下面前发誓,靖安侯府的爵位,将来必须由嫡长子宋云潇承袭。”
这三个条件,条条都戳在宋昭衡的痛处,尤其是最后一条!
他确实想将来把爵位留给沈清漪生的儿子宋淮舟。
见宋昭衡眼神闪烁,祁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宋昭衡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到今天如果不让步,别说爵位了,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臣答应!臣全都答应!”他再不敢犹豫,几乎是喊着说出来。
然后对着皇帝,更是对着沈柔,“我宋昭衡对天发誓!子女婚事由夫人沈柔做主!侯府内务由夫人掌管!爵位由嫡长子云潇继承!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祁澈冷冷地看着他发完毒誓,才淡淡开口:“朕今日,便为你做个见证。宋昭衡,你最好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臣……臣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宋昭衡瘫软在地,浑身湿透了。
从今天起,他在这个家里,算是被架空了。
可比起掉脑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沈柔看着这一切,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她微微屈膝:“臣妇,谢陛下为臣妇做主。”
邓尚书夫妇俩还瘫在地上,祁澈冰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邓爱卿,”祁澈开口,“你明知你的儿子,早就成了个废人,断了香火根,还想着给他娶妻?安的什么心?是想祸害人家姑娘?嗯?”
邓尚书浑身一抖,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个字也不敢吭。
“更别说,你还敢把主意打到阿柔的女儿头上?”祁澈的声音带着怒意,“宋卿棠那丫头,是你能惦记的?谁给你的胆子!”
邓夫人吓得呜咽一声,几乎要晕过去。
祁澈懒得再看他们那副怂样:“邓文谦,你治家不严,心术不正,这京官,你也别做了。收拾东西,滚去邢台当你的太守吧!即日启程,举家搬迁,永世不得再入皇城!”
邢台?那是个出了名的贫苦之地!
邓尚书眼前一黑,简直是从云端直接被踹进了泥坑里!
祁澈的目光落在邓绍霆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至于你儿子,既然已经是个废物,留在外面也是丢人现眼。宫里还缺人手,就让他进宫,好好伺候着吧。”
进宫……当太监?!
邓尚书猛地抬起头,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拖下去。”祁澈厌恶地挥挥手。
侍卫立刻上前,将吓得连求饶都忘了的邓家两口子拖出了御书房。
处理完邓家,祁澈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宋昭衡身上。
“宋昭衡,知道朕为什么一直看不上你吗?”
宋昭衡瑟瑟发抖:“臣……臣不知……”
“因为你从头到脚,配不上沈柔。”祁澈说得很直白,“当年,红雁刚走,朕顾不了那么多,竟让你这个卑鄙小人,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骗走了阿柔。”
“你那个靖安侯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朕给你,不是因为你宋昭衡有什么能耐,纯粹是看在阿柔的面子上,让她和孩子不至于被人看轻。朕容忍你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她还在靖安侯府里。”
“还有,阿柔的亲女儿,当年是怎么被调包的?那个假货宋云霜,倒是深得你心啊,听说,跟东宫那边,也走得很近?”
“陛下!”宋昭衡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磕头,“调包之事,是臣的母亲做的!是臣的糊涂母亲亲手设计!臣……臣事先毫不知情啊陛下!臣对陛下,对太子殿下,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他毫不犹豫地把所有责任推给了老母亲,只求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祁澈看着他这副丑态,眼中满是鄙夷。
他沉默片刻,还是看向了旁边的沈柔。
“阿柔,这是你的家事,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朕就不越俎代庖了。”
他尊重她的选择,但最后,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只是,你记着。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厌烦了,或者他再敢让你受半分委屈的话。”
“朕,可以随时为你,杀了他。”
宋昭衡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他终于明白,从今往后,他的生死,真的只在于沈柔的一念之间。
……
皇宫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宋昭衡几乎是踉跄着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脚下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沈柔停下脚步,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便继续走向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宋昭衡被仆人七手八脚地搀扶起来,连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马车驶回靖安侯府,刚停下来,车帘就被一只小手猛地掀开。
在门口等得焦急的宋卿棠看到母亲下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眼圈一红,扑进了沈柔怀里。
“娘!您可算回来了!没事吧?”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抱着母亲的腰。
沈柔感受到女儿的担忧,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没事了,棠儿,都过去了。邓家完了,被陛下赶出京城,你再也不用担心嫁去那样的人家了。”
宋卿棠把脸埋在母亲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陛下他……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深情又冷酷。】
宋卿棠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对先皇后的爱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可当年,他为了稳固权势,不也一样将心爱之人置于险境吗?先皇后死后,他的疯魔,他掀起的腥风血雨,谁敢说他不是故意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将皇权牢牢攥在手心的算计?】
那位陛下,是将皇权看得高于一切的人。
这时,宋昭衡也被人扶着,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
他看到彼此相拥的母女二人,尤其是那个他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的亲生女儿宋卿棠,脸上立刻挤出一个笑容。
“棠、棠儿……”他伸出手,想去摸女儿的头,试图弥补些什么。
宋卿棠却像是没看见他伸过来的手,也没听见他那声呼唤,只是将脸埋在母亲肩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现在想起来装慈父了?早干嘛去了?看着真恶心。】
沈柔更是不给面子,直接挡开了宋昭衡的手,语气带着刺:“侯爷还是省省吧。棠儿回府这些日子,你可曾关心过她一句?可曾问过她吃得好不好,住得惯不惯?如今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宋昭衡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一阵青一阵白。
他讪讪地收回手,想起另一件事,犹豫着开口:“夫人……那,那云霜和……和那个杀猪的猪肉荣的婚约……”
他实在难以启齿,一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宝贝女儿要嫁给一个杀猪的,他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沈柔牵着宋卿棠的手往府里走,闻言头也没回:“那是为了应对邓家,不得已放出的假消息,当不得真。”
宋昭衡一听,心里刚松了半口气,却听沈柔继续道:“不过侯爷放心,我虽不喜欢宋云霜,却也不会用同样下作的手段去毁了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幸福。她的婚事,我自然有安排,不会真让她嫁给猪肉荣,但也绝不会如某些人的愿,攀什么不该攀的高枝。”
这话,充满了警告。
宋昭衡半口气又提了起来,却不敢反驳。
回到正院,沈柔都没有坐下来歇口气,便直接唤来管家和府中有头脸的管事嬷嬷:
“传我的话。太夫人年事已高,精神不济,需要静心休养。即日起,请太夫人移居佛堂,闭门思过,禁足一个月。在此期间,饮食一律都是斋饭,潜心诵经,也好静静心,为她当年做下的糊涂事,好好赎罪。”
这道命令,如同一声惊雷炸开。
宋昭衡脸色大变,急忙上前:“夫人!这恐怕不妥吧?母亲她年纪大了,禁足佛堂,还要吃斋,身子怎么受得了?这要是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我们做晚辈的不孝?”
沈柔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侯爷,正是为了让太夫人能颐养天年,才更应该静心礼佛,消除业障。至于外人怎么说?”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说我沈柔不孝?还是议论太夫人当年偷换侯府血脉?侯爷如果不怕丢人,可以出去说道说道。”
宋昭衡被她噎得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
他敢吗?他不敢!陛下才警告过他,沈柔手里捏着他的生死,他哪里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忤逆她?
更何况,当年那件事如果被翻出来,他和他母亲都讨不了好!
看着宋昭衡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沈柔心中发出冷笑。
她不再看他,只对管家挥了挥手:“照我说的去办。”
“是,夫人。”管家恭敬应下,立刻带人去执行了。
宋昭衡站在原地,看着沈柔牵着宋卿棠离开,呆若木鸡。
靖安侯府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御书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比沈柔的马车更快地飞回了侯府。
“听说了吗?侯爷被陛下削了官职,罚俸,闭门思过!”
“何止啊!夫人……夫人她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拿了和离书,不回来了!”
“天爷啊!这侯府的天岂不是要塌了?!”
下人们窃窃私语,个个面露惶恐。
管家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偌大的侯府,瞬间失去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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