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眷族又回归了日常,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训练时多了一个观众,探险时多了一个帮手。
“战斗的本质,是在瞬息万变中寻找‘理’。敌人的动作之理,环境的变动之理,以及你自己力量流动的理。”
亚瑟手持一根木枝,轻松地格挡开贝尔用尽全力的劈砍,
“你的攻击轨迹太明显了。在你挥剑的瞬间,我就已经预判到了落点。
试着让你的攻击变得‘无理’,变得出乎我的意料。”
“出乎意料……”贝尔喃喃自语,他停下动作,开始思考。
“没错。”亚瑟赞许地点点头,
“英雄的战斗,往往伴随着奇迹。而奇迹,正是打破常理的瞬间。
你的心中有着强烈的愿望,那就试着将这份愿望,融入你的剑中。”
“将愿望……融入剑中?”这个说法对贝尔来说太过玄妙了。
“嗯。”亚瑟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我挥剑的理由,或者说我力量的根源,便是万千民众的愿望,是所有追随我的骑士们的理想集合体。
剑,不仅仅是杀戮的工具,更是意志的延伸。你想要保护谁?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将这份答案,在每一次挥剑中告诉你的敌人。”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贝尔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来,只是模糊地憧憬着那位“剑姬”艾丝·华伦斯坦,渴望追上她的背影。
但亚瑟的话,让他开始更深层次地思考自己战斗的意义。
“我……我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我想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上神大人,强到……可以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贝尔大声喊出了心底的渴望,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很好。”亚瑟的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那么,就用你的剑来证明给我看。”
接下来的日子里,贝尔的训练强度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不再是机械地重复动作,而是带着亚瑟所说的“意志”去挥舞匕首。
每一次劈砍,都蕴含着他对变强的执着;每一次格挡,都承载着他守护的决心。
他的动作依旧稚嫩,但在那稚嫩之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魂”。
这一切,都被躲在窗后偷看的赫斯提亚尽收眼底。
“呜……贝尔君,好像越来越崇拜亚瑟了,之前是剑姬好歹还是个女孩,难道我的贝尔君连性取向都要……”
女神大人抱着膝盖,鼓起了腮帮子,语气里满是酸溜溜的味道,
“明明我才是贝尔君的上神大人!不过……贝尔君确实变强了好多,亚瑟君的指导能力确实没话说……不行不行!我才是第一位的!”
赫斯提亚的小声嘀咕,自然逃不过骑士王敏锐的听觉。
亚瑟回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
这位神明大人连这种醋都要吃吗,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她对贝尔的爱纯粹的吓人。
“贝尔,休息一下吧。”亚瑟递给贝尔一条毛巾,
“你的成长速度超乎我的想象。你的灵魂,似乎对‘变强’这个概念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并且能够立刻将其转化为食粮。这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才能。”
亚瑟并不知道贝尔身负技能【一心憧憬(Liaris Freese)】,
但他以英雄的直觉,感受到了贝尔体内那股疯狂增长的潜力。
“都是因为有亚瑟先生的指导!”贝尔擦着汗,满脸感激地说道。
“我只是为你指明了方向,真正走路的,还是你自己。”亚瑟拍了拍他的肩膀,
“记住,贝尔。真正的强大,并非源于力量,而是源于内心。
一颗永不屈服、永远向往着正义与美好的英雄之心,才是你最宝贵的财富。”
然而,新的瓶颈很快出现了。
“铛!”
训练中,亚瑟手中的木枝再次精准地点在了贝尔的手腕上,让他险些握不住匕首。
“你的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很多,贝尔。”亚瑟收回木枝,平静地评价道,
“但你的攻击手段太单一了。面对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或者拥有特殊能力的敌人时,你很容易陷入被动。”
贝尔喘着粗气,深以为然。在地下城中,他遇到过会远程喷吐酸液的杀人蚁,也遇到过能遁入墙壁的影子怪。
每当这时,他都感觉自己的匕首鞭长莫及,只能狼狈地闪躲。
“我……我也想学习魔法。”贝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是,学习魔法需要阅读‘魔导书’,那都非常昂贵……而且,还需要有相应的‘才能’……”
对于一穷二白的赫斯提亚眷族来说,一本动辄数百万法利的魔导书是难以想象的奢侈品。
“魔导书嘛。”亚瑟闻言,微微挑眉,这个世界的魔法大都需要靠魔导书才能习得,门槛极高。
亚瑟沉思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贝尔,在我的故乡,魔法的形态更加……自由。”
“自由?”
“是的。”亚瑟的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魔法,是奇迹的技艺,是实现不可能的手段。
它源于施法者内心的镜像,是个人心象世界的对外投射。
咒文,不过是帮助精神集中的一种‘钥匙’,而非绝对的‘门’。真正强大的魔法师,甚至可以做到无咏唱施法。”
“内心的镜像……心象世界的投射……”这些概念对贝尔来说,比“将意志融入剑中”还要深奥一万倍。
他听得云里雾里,满脸都是迷茫。
看着贝尔困惑的样子,亚瑟笑了笑,决定用更直观的方式来解释。
“贝尔,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变强!”贝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在你心中,‘强大’的体现是什么样的?”亚瑟循循善诱。
贝尔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晚在代达罗斯街,艾丝·华伦斯坦的身影。
她被无数风精灵环绕,剑光所至,万物凋零。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人理解的、如同天灾般的强大。
“是……像闪电一样迅捷,像火焰一样猛烈!”贝尔下意识地说道。
“很好。”亚瑟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那么,就去想象它。想象风的流动,想象雷的轰鸣。
不要去思考‘我该怎么做’,而是去坚信‘我能做到’。
将你心中最原始、最强烈的冲动,汇聚于一点。”
亚瑟的掌心,开始有微风盘旋,淡青色的魔力光粒凭空出现,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这是他刻意放缓了魔力凝聚的过程,好让贝尔能够看清。
“这是……风?”贝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亚瑟先生没有念咒,甚至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想”,风就出现了!
“这只是最基础的魔力操控。”亚瑟散去掌心的风,
“原理和你将意志融入剑中是相通的。你的身体是容器,精神是引导者,
而你那份纯粹的愿望,就是点燃一切的火种。”
“火种……”贝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忘掉魔导书,忘掉咒文。”亚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
“现在,闭上眼睛,贝尔。回到你内心最深处,去寻找那份让你不顾一切也想变强的‘憧憬’。
它是什么颜色的?是什么形状的?它在对你诉说什么?”
贝尔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四周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中,他开始寻找。
他看到了自己被弥诺陶洛斯追杀时的恐惧与无助。
他看到了上神大人为了给他买匕首而低声下气打工的背影。
他看到了艾丝小姐那双金色的眼眸,那份遥不可及的强大与美丽。
无数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羞耻、悔恨、感激、爱慕……
最终,这些复杂的情感,都汇聚成了一个无比单纯、无比炽热的念头——
“我想快点……快点追上去!”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贝尔的灵魂深处被点燃了。那是一团小小的、明亮的火焰。
它并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温暖而急切的感觉,就像黎明时分划破天际的第一缕晨光。
“就是它!”感受到贝尔体内微弱的魔力反应,亚瑟立即出言提醒,
“抓住它,感受它,然后……释放它!”
贝尔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红光大盛。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对着庭院角落里的一块训练用的木靶,将心中那股奔腾的冲动呐喊了出来!
“——!”
他想喊出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喊什么咒语。
他只是单纯地、本能地,将那股力量推了出去。
一道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大小的红色光点,从他的掌心一闪而过。
“噗。”
光点撞在木靶上,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然后就……熄灭了。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庭院里一片寂静。
贝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木靶,脸瞬间涨得通红。
“贝尔……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贝尔沮丧地垂下头,“我只是按照亚瑟先生说的去想,然后……”
“不,你成功了。”亚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真的……仅凭意志,就干涉了现实,引动了以太(魔力)的流动。
虽然微弱,但这毫无疑问,是魔法的雏形。”
亚瑟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在他那个世界,即便是最顶尖的魔术师家族,
也需要从小进行严苛的训练和知识积累,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贝尔,一个对神秘学一无所知的普通少年,即便有他的魔力作为引子。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触碰到了魔法的本质!
这是何等恐怖的才能!这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奇迹”本身!
“这……这也是魔法?”贝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是的。”亚瑟重重地点头,碧绿的眼眸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虽然它现在还很弱小,就像一颗刚刚破土的种子。
但只要你用你的意志去浇灌它,它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他按住贝尔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
“贝尔·克朗尼,你拥有成为伟大魔法师的潜质。从今天起,我们的训练,要加上一项——‘想象’的训练。”
贝尔看着亚瑟那充满信赖与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尚且稚嫩的手掌。
心中那团名为“憧憬”的火焰,在这一刻,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无意识的“放烟花”,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拥有一个响彻天际的名字。
——【火焰闪电(Firebolt)】。
命运是如此的巧合,即便因果早已混乱,那命定的火种依旧在贝尔的心中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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