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盖下山头时,刘禅一行总算瞅见了“迎客栈”的幌子。
这客栈是嵩山脚下最大的一家,青瓦土墙,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灯影里能看见掌柜的正踮脚往门框上贴新写的“客满”木牌——显然是见他们车马气派,特意匀出了几间房。
“刘先生,二楼最里间给您留着,清静。”黄浩颠颠地跑上楼,又跑下来,脸上堆着笑,“外间我住着,夜里有动静老奴先给您挡着。”他说着往腰间摸了摸,才想起出门时没带那柄防身的短刀,顿时有点发虚,眼神不自觉往关银屏身上瞟。
关银屏正检查楼梯扶手,闻言淡淡道:“我住你隔壁。”她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木纹里的积灰簌簌往下掉,“这楼年久失修,夜里走路轻点,别把楼板踩塌了。”话是对黄浩说的,眼睛却瞟向二楼走廊尽头——那里的窗户虚掩着,窗纸上映出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正临窗而立,手里似乎还握着杆长条物件,轮廓像极了银枪。
“那我住关姐姐对门。”张莹莹提着个小包袱上楼,路过那扇虚掩的窗户时,故意放慢脚步。窗缝里飘出缕淡淡的香气,不是中原女子常用的熏香,倒像是西域的安息香——她在波斯商队的骆驼上闻过这种味道。
诸葛月儿抱着她的矿石箱子,噔噔噔跑上楼,路过刘禅房间时突然停下:“夫君,隔壁房间的窗台上有枪尖划过的痕迹。”她指着窗沿上道浅浅的刻痕,“是新的,铁屑还没被风吹走呢。”
刘禅刚推开房门,闻言回头看了眼隔壁的窗户。窗纸上映着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正往这边瞧。他笑了笑,推开门道:“山里风大,许是哪家猎户的枪不小心划到了。月儿快把你的宝贝石头放好,别半夜硌着腰。”
进了房才发现,这最里间果然清净,窗外就是片竹林,风吹叶响倒像首天然的催眠曲。刘禅刚坐下喝了口茶,就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接着是“哐当”一声,像是铁器掉在了地上。
“隔壁住的是谁啊?”黄浩在外间铺床,嘴里嘟囔着,“听着像是个女子,动静倒不小……”话音未落,就被窗外飞来的块小石子砸中了脑袋,疼得他“哎哟”一声,赶紧缩到床底下。
关银屏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低低的:“安分点。”
黄浩这才敢探出头,摸着后脑勺小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比宫里的嬷嬷还凶……”
夜色渐深,客栈里的灯一盏盏灭了。黄浩起夜时,踩着木楼梯往下走,刚到二楼拐角,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那哭声很轻,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听得人心头发紧。
他本想赶紧下楼,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只听那哭声渐渐变成了哭诉,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爹,不是女儿不孝……那年下邳城破,曹操本想留你性命,是刘备那伪君子!他在帐外喊的那句‘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才让曹操下了杀心……”
黄浩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他扶住栏杆,听见那女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泣血的狠劲:“女儿这些年走遍天下,就是为了找机会!刘备死了,他还有后人!我定要让刘家的人血债血偿,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扑通”一声,黄浩没扶住栏杆,摔坐在地。楼梯板发出“吱呀”的声响,隔壁的哭诉突然停了。他连滚带爬地冲回外间,掀开门帘就往刘禅房里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怎么了?”刘禅正就着油灯看书,见他这副模样,合上书问。
“刘……刘先生……”黄浩喘着粗气,指着隔壁,“吕……吕姑娘……她……她要杀您……”他把刚才听见的哭诉颠三倒四说了一遍,最后缩到墙角,“她说明天就动手……”
刘禅沉默着没说话,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映得他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知道了。这事别对三位夫人说,免得她们担心。”
“可……可是……”
“听话。”刘禅打断他,指了指外间,“去睡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黄浩还想说什么,却被刘禅眼里的神色镇住了,只好喏喏地退了出去。他躺在外间的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听见隔壁房间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直到后半夜才彻底暗下去。
关银屏其实一直没睡。她靠在房门上,能听见隔壁黄浩的动静,也能听见刘禅房间里长时间的沉默。当隔壁的灯彻底熄灭后,她忽然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竹林深处,有个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脚步轻得像只猫,手里还握着柄短刀,刀身映着月光,闪着冷光。
她从发髻上拔下枚铜钱,屈指一弹。铜钱“嗖”地飞出,擦着黑影的耳畔钉进墙里,力道之大,竟嵌入青砖半分。黑影吓得浑身一僵,转头往这边望了眼,见关银屏正站在窗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剑,便再也不敢停留,转身窜进竹林,转眼就没了踪影。
关银屏推开房门,走到刘禅门口,轻轻敲了敲:“夫君睡了吗?”
里面传来刘禅的声音:“还没。怎么了?”
“刚有只野猫在窗外晃悠,被我赶跑了。”关银屏望着竹林深处,“山里不太平,夜里锁好门窗。”
“知道了。”刘禅顿了顿,又道,“你也早点休息,别熬着。”
关银屏应了声,转身回房时,看见张莹莹的房间还亮着灯。窗纸上,她正伏案写着什么,手边放着只信鸽——想必是在给驿站传信。而诸葛月儿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在摆弄她那些矿石。
夜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刘禅坐在灯下,手里摩挲着白天捡到的那支狼牙箭。箭杆上的“吕”字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像是浸透了多年的风霜。他想起黄浩转述的那些话,想起吕布白门楼殒命的旧事,又想起白天那白衣女子银枪上的寒光——这场嵩山之行,果然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隔壁房间里,吕玲绮正对着盏孤灯发呆。桌上摆着个小小的牌位,上面写着“先父吕公奉先之位”。她指尖抚过牌位上的刻痕,眼泪无声地落在白绸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窗外的竹林里,风吹叶动,像是有人在低声叹息,又像是在预示着明日的风雨。
天快亮时,黄浩迷迷糊糊听见刘禅房间传来动静。他揉着眼睛掀开门帘,看见刘禅正对着铜镜整理青布襕衫,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夜的惊魂从未发生。
“刘先生,今日去少林寺?”黄浩小心翼翼地问。
“去。”刘禅系好腰带,转身时目光扫过隔壁的房门,“该来的,躲不掉。”
晨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客栈外传来早起的猎户赶山的吆喝声,还有卖早点的小贩敲着梆子走过。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至少在黄浩看来,那紧闭的隔壁房门后,藏着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风雨。而这场风雨,眼看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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