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山雨来得比谁都急,前一刻还晚霞满天,后一刻就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得树叶直哆嗦。
刘禅一行刚转过山坳,就看见路边有座破庙,庙门歪斜地挂着,门楣上“山神庙”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勉强能辨认出轮廓。
“快进去躲躲!”关银屏率先翻身下马,将缰绳往庙旁的歪脖子树上一系,伸手就去扶马车里的诸葛月儿。雨水顺着她的湖蓝色劲装往下淌,打湿的布料紧贴在胳膊上,倒显出几分利落。
黄浩抱着柴火冲进庙,一脚踏在积水里,溅得裤脚全是泥。“我的娘,这雨也太邪乎了!”他手忙脚乱地在神龛前搭火堆,掏出火折子吹了半天,总算燃起一小簇火苗,“刘先生,三位夫人,快来烤烤!”
庙内蛛网密布,墙角结着层厚厚的灰,神像的半边脸都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诸葛月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正是那页《洗髓经》的临摹本,此刻已被雨水浸得发皱。她心疼地用树枝挑着,凑到火堆旁慢慢烤,嘴里念叨:“还好墨用的是松烟墨,防水……”
就在这时,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白影顶着风雨闯了进来。来人收伞的动作又快又利,伞面上的水珠“哗”地泼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吕玲绮站在门口,白绸裤的裤脚湿透了,紧紧贴在脚踝上,腰间的银枪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枪尖还在滴着水。
“好巧。”她语气淡淡的,眼神扫过庙内的景象,最终落在火堆旁的刘禅身上,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戒备。
刘禅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块地方:“进来烤烤火吧,别冻着。”
五人围着火堆坐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火苗“噼啪”地舔着柴薪,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庙墙上,忽明忽暗。黄浩想找些话茬,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位吕姑娘的气场实在太强,比关夫人还让人不敢搭话。
诸葛月儿的临摹本渐渐烘干,她小心翼翼地抚平纸页,抬头对吕玲绮笑道:“吕姑娘听说过吗?马钧先生新造了水转大纺车,不用人力,靠着水流就能转,一天能纺的线,抵得上一百个织女呢!”她眼睛亮晶晶的,说起这些就没个完,“还有他做的翻车,灌田比以前快十倍,去年西川大旱,全靠这翻车救了庄稼……”
吕玲绮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子“蹭”地窜起来。她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银枪的枪缨:“再巧的器械,能抵得过我父亲的方天画戟?当年我父在虎牢关前,一杆画戟挑落十八员上将,那等威风,岂是这些纺车、翻车能比的?”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庙内的空气顿时凝住了。诸葛月儿张了张嘴,没敢再接话,偷偷看了刘禅一眼。
刘禅拨了拨火堆,火星子落在灰烬里,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方天画戟确实能破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庙外的积水,“可画戟再利,能让百姓的锅里多出一碗米吗?当年你父亲占据徐州,若能多修几处水利,多教农人种几亩好田,百姓能吃饱穿暖,又怎会在曹操来时,纷纷开门献城?”
“你懂什么!”吕玲绮猛地拍案而起,火堆被震得摇晃了一下,火星子溅到她的白绸裤上,她却浑然不觉,“我父亲是被刘备、曹操联手逼死的!刘备当初投靠徐州,我父亲待他如兄弟,他却转身就劝曹操斩草除根,这等背信弃义之徒,也配谈什么百姓温饱?”
“你放肆!”关银屏“噌”地按住剑柄,湖蓝色的身影挡在刘禅身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敢对夫君无礼,休怪我剑下无情!”
“银屏。”张莹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吕玲绮时,带着几分温和却坚定的意味,“吕姑娘,往事已矣,何必如此动气。”
诸葛月儿也赶紧打圆场:“是啊吕姑娘,夫君他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冒犯吕将军的意思……”
“诸葛夫人不必替他辩解。”吕玲绮的目光死死盯着刘禅,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他不就是想说,我父亲是个只懂打杀的莽夫,比不上他口中那些纺车翻车吗?”
刘禅站起身,与她对视着,火堆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跃。“我不是要贬低吕将军。”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只是觉得,英雄的威风,不该只在沙场。若能让一方百姓安稳度日,哪怕手里握的是锄头,而非画戟,也是真英雄。”
“你……”吕玲绮被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着,握着银枪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父亲占据徐州时,百姓确实怨声载道,她那时年纪小,只记得父亲总说“等打败了曹操,自然有好日子过”,却从未想过,百姓要的不是遥不可及的“好日子”,而是眼前的一碗热粥、一件暖衣。
暴雨“哗啦啦”地拍打着庙顶,像是在为这场争执伴奏。吕玲绮猛地别过脸,望向庙门外漆黑的雨幕,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
刘禅也没再说话,重新坐回火堆旁,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支狼牙箭。
黄浩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只敢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众人。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回见有人敢跟关夫人呛声,更头回见刘先生这样不温不火却让人哑口无言的模样,只觉得这破庙里的气氛,比外面的暴雨还让人揪心。
后半夜,雨势渐小,风却更凉了,带着山里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诸葛月儿本就穿得单薄,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牙齿都开始打颤。她正想往火堆边凑凑,一件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披风突然落在她身上。
“披上。”吕玲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带着几分冷硬。
诸葛月儿抬头,见她正背对着自己,望着庙门的方向,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谢谢你啊吕姑娘。”她赶紧把披风裹紧,暖和的羊毛贴着皮肤,瞬间驱散了寒意。
吕玲绮没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差点被雨声盖过。可那微微放松的肩膀,却泄露了她并非表面那般冰冷。
关银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张莹莹递了个眼色,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张莹莹往火堆里添了块干柴,火光重新亮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融融的。
刘禅望着吕玲绮的背影,又看了看裹着披风、已经开始打盹的诸葛月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这破庙,这场雨,这场争执,像块磨刀石,将过往的尖锐慢慢磨平,露出些不一样的棱角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雨终于停了。庙门外的空气清新得带着草木的甜香,一道彩虹挂在山坳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吕玲绮收起披风,叠得整整齐齐递还给诸葛月儿,动作间已没了昨夜的僵硬。
黄浩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总算雨停了,再待下去,老奴的骨头都要被这庙潮气蚀透了。”他转头看见诸葛月儿还在对着彩虹发呆,忍不住道,“诸葛夫人,看啥呢?该赶路了。”
诸葛月儿指着彩虹,笑得眉眼弯弯:“你看,雨过天晴了呀。”
是啊,雨过天晴了。刘禅望着远方的天际,心里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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