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革伟的家,藏在一条幽暗湿冷的小巷子里。
即便这样的房子,还是租的。
他原来买的房子,早就卖了给儿子治病。
余波介绍说,陈革伟儿子的病,就是无底洞。无论投进去多少钱,始终见不到一点起色。
曾有人劝说他们夫妻,把儿子放弃了。
陈革伟也硬着心把儿子丢进过垃圾桶。可是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儿子突然的一声啼哭,还是让他回了头。
他抱着儿子,泪如雨下。使劲揪自己的头发,硬生生揪下来一把。他发誓,就算自己是死,也不再放弃儿子。
在陈革伟的家里,丁寒看到的一幕,让他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的家太穷了。穷得看不到任何一样电器。
低矮潮湿的小屋里,只有一张铺着烂棉絮的床,一张用木头拼起来的小桌子。
床上,仰面躺着一个身型消瘦的孩子。他双眼无神,空洞地看着屋顶。看到有人进屋,他居然没一点反应。
陈革伟的老婆惊恐地看着丁寒和余波,怯生生问道:“二位,你们是......”
余波主动说道:“你是陈革伟家属吧?我是楚州市委督查室的。这位丁领导,是省委办公厅督查室的。”
女人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你们找我有事吗?”
她尽管穿得很俭朴,却让身上的衣服保持得干干净净。她的头发有些蓬乱,遮住了她半张脸。但是,却还是让人感觉出来,她是个十分注重仪容的女人。
来之前,丁寒就了解到,陈革伟的老婆原来与他一道,都在一家国企上班。
孩子生了病后,他老婆就辞职了,专心想要照顾治疗儿子。
可是,一家人单靠着陈革伟一个人的工资收入,是没法满足一家人的生活需要的啊。何况,给儿子治病这一块的费用,简直就像一副千斤重担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陈革伟聪国企辞职出来,就是因为肖大勇给他开出了一月两万的工资。
一个月两万的工资,在楚州市工薪阶层可算得上是顶级收入了。
他没有多想,当即辞职跟着肖大勇去了清水村的鸿达公司。
面对女人的疑问,丁寒小声说道:“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来看看。”
女人便淡淡一笑,抱歉说道:“对不起啊,家里连条凳子都没有。”
“没关系。我们站一会就走。”丁寒想起清水村村民议论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是说,肖老板给你们家补偿了一笔不小的钱吗?怎么还住在这种环境里?”
女人凄苦一笑,没有出声。
丁寒继续追问道:“听说,这笔钱不小,足以让你们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女人这才淡淡说道:“外面的传言,有多少是真实的啊。我家老陈,没拿过别人一分钱的不义之财。”
“那他为什么要认罪?”
“认罪?他不认,还会有命吗?”女人明显有点激动了,“人在他们手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丁寒试探地问了一句,“这么说,肖大勇给你们家一笔钱的传言,是假的?”
女人道:“至少,我没见过一分钱。”
“你们现在靠什么生活?”丁寒扫一眼这个寒酸的家,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会记账。我原来在企业就是做会计的。我有会计师资格证书。”女人道:“我现在给一些小公司记账,帮他们做报表。”
丁寒点点头道:“这事不错。”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突然问她道:“我们准备去监狱探望陈革伟,你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带过去的吗?”
女人一愣,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
丁寒便告辞,临走时,他从口袋里把身上的钱全部掏了出来,悄悄塞在孩子的枕头下。
余波看见了,也学着他把钱全部掏了出来。
一出门,丁寒便感叹道:“这一家人也太苦了。”
余波苦笑道:“陈革伟的老婆很有骨气。曾经,政府想帮她,社区还安排人帮她照顾孩子。但是,都被她拒绝了。听说,她一直坚持自己丈夫没犯罪。”
“所以,你相信她没拿过肖大勇的钱?”
余波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据说,自从她丈夫去服刑之后,她每月都会抱着孩子去监狱探望。”
“这么说,陈革伟坐牢,就是一桩冤案?”
余波嘿嘿地笑,小声说道:“领导,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经过法院审判的,不敢去怀疑啊。”
丁寒冷笑着道:“余波,如果你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正义,我想请你与我一道,为公平正义呐喊。”
余波连忙说道:“领导,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在督查室混的人,要权没权,要势没势。我没本事帮你啊。”
“我问你,你既然尊重法律的判决,那么,法律判决鸿达公司赔偿给清水村村民的赔偿款,不但一分钱没赔,还把公司申请破产了。你要怎么说?”
余波讪讪道:“这都是领导的事,我一个小人物,哪有资格过问和怀疑。”
尽管余波在努力把自己摘除在一边,但丁寒心里明白,余波能带他来陈革伟家,就足以证明他是个有良知的人。
从陈革伟家里出来,丁寒便立即要赶往兰江。
陈革伟在兰江的省二监服刑。找到他,或许能揭开楚州市环保案的面纱。
余波没有阻拦,只是担心地问道:“领导,我这边要不要请示一下?”
丁寒想了想道:“算了。我们当天去,当天赶回来。”
余波便没再吱声。他主动找了一个朋友,请他开车送他们去府南省第二监狱。
府南省第二监狱坐落在兰江市。这是一座关押重刑犯的监狱,素以固若金汤闻名。
丁寒在兰江读书时,曾经还代表兰江大学去过省二监搞过帮扶活动。
省二监希望他们这些有文化,有知识的大学生,去帮助监狱服刑的一些罪犯洗心革面。
一路上,余波都很少说话。
他一直在想,省里下来这么一个年轻人,怎么把督查工作搞得像破案一样?
他的督查任务,不就是督查落实鸿达公司的赔偿吗?
既然鸿达公司已经宣布破产了,赔偿也就跟着告吹了啊。他只需要把督查的结果往上一汇报,督查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可是他跑来监狱,找一个已经在服刑的人,他有什么想法呢?
余波心里浮现出来一个结论。这年轻人,太嫩了!不知道江湖水深水浅啊!
他更不知道,如果见到了陈革伟,他下一步还会有什么打算。
他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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