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蓟城城门的青石板路染成暖金色时,达杰勒住踏风的缰绳,与阿瑶并肩停在离城门百步外的缓坡上。眼前的蓟城城墙如墨色巨龙横卧,青灰砖石垒砌的墙体高达五丈,墙顶雉堞整齐排列,暗红色的 “蓟城” 匾额悬在城门正上方,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比沿途任何一座城镇的城门都要威严。
城门下的队伍已排起长队,进城的百姓大多背着布囊,商队的马车则载着粮袋与布匹,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等候检查。城门两侧各站着十名守卫,清一色的玄铁铠甲,甲片边缘磨得发亮,腰间佩着环首刀,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映着晨光,透着森然寒气。队伍前方,两名守卫正逐一审问行人,一人负责盘问,一人手持登记簿记录,神情严肃,没有半分松懈。
“难怪沿途商旅说蓟城戒备严,这阵仗比河西的军镇还厉害。” 阿瑶轻轻拽了拽棕雪的缰绳,小声对达杰说。她目光扫过城门内侧,隐约能看到几辆弩车停在墙根下,车臂上的弩箭寒光闪烁,显然是为防备突发袭击准备的。
达杰点头,目光落在守卫腰间的腰牌上 —— 那腰牌是青铜质地,正面刻着 “蓟城卫” 三个字,与他怀中白马令牌的材质截然不同。“匈奴人袭扰边境,蓟城作为屏障,自然要多几分小心。咱们一会儿如实回答,别藏着掖着,省得惹麻烦。” 他说着,从马背上取下布巾,擦了擦踏风脖颈上的汗渍,又检查了一遍绑在马鞍旁的破风刀,确认刀鞘稳固。
队伍缓缓前移,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他们。负责盘问的守卫上前一步,身形比达杰还要高出半头,玄铁铠甲的肩甲上刻着一道细纹,显是老兵的标识。他目光先扫过达杰与阿瑶的衣着 —— 两人的皮袍虽沾了尘土,却浆洗得干净,腰间的武器也保养得极好,不似流民或寻常商旅。
“姓名、来历、入城目的。” 守卫的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情绪,手中的长枪微微抬起,枪尖离踏风的马腹不过三尺。
达杰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双手微微抬起以示无害:“在下达杰,身边是同伴阿瑶。我们从西北祁连山来,要入蓟城寻找白马骑兵队旧部,拜见沈砚之大将军。” 他特意加重 “白马骑兵队” 几字,眼角余光留意着守卫的神色。
果然,守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转向阿瑶。阿瑶也跟着下马,将赤木弓轻轻靠在棕雪身侧,柔声补充:“我们一路从河西走廊过来,沿途遭遇马贼,幸得自保,如今只为寻旧部、助蓟城御敌,绝无他意。”
守卫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三匹骏马 —— 踏风的雪白鬃毛、棕雪的健壮体态,连小马驹都透着精气神,绝非普通人家能养得起。他沉声道:“既是寻白马骑兵队,可有信物?沈大将军日理军务,不是谁都能随便拜见的。”
达杰心中一紧,知道关键时候到了。他没有立刻掏令牌,而是放缓语气:“我们有白马骑兵队的令牌,是先父遗留之物。先父达嘎曾为白马骑兵队都尉,当年随沈大将军征战祁连山,这令牌便是大将军亲赐。只是令牌贵重,需确认诸位身份,方能出示。”
这话既表明了信物存在,又不失谨慎。守卫闻言,回头朝城门内侧的岗亭喊了一声:“李队!” 很快,一名身穿黑色铠甲、腰佩长刀的将领走了过来,肩甲上的纹路比普通守卫多了两道,显然是城门守卫都尉。
“何事?” 李队的声音比普通守卫更显威严,目光落在达杰身上时,带着审视的锐利。
“这两人称是白马骑兵队旧部之后,持有大将军亲赐令牌,要寻旧部、见大将军。” 守卫连忙汇报,又补充道,“看衣着与马匹,不似寻常人,但无凭证,不敢放行。”
李队走到达杰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你说你父亲是达嘎?祁连山之战的达嘎?”
达杰心中一动,没想到父亲的名字竟有人知晓,连忙点头:“正是。先父在祁连山之战中掩护主力撤退,身负重伤,归乡后不久便去世了,临终前嘱咐我务必带令牌来蓟城,助沈大将军御敌。”
李队的眼神缓和了些许,但依旧严肃:“祁连山之战已过去五年,当年的旧部要么殉国,要么退伍,你凭一块令牌,就想入城见大将军?蓟城如今防的就是匈奴探子冒充旧部,你若拿不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今日便只能在城外暂住,待我们核实清楚再说。”
达杰知道不能再拖延,便从怀中取出丝绸包裹的令牌,小心打开一角,露出青铜质地的边缘与隐约的白马纹路:“这便是令牌,正面是白马图腾,背面刻有‘沈’字,确是大将军亲赐。只是令牌关乎先父荣誉,也怕被人仿制,需交给能辨真伪之人,方能全示。”
李队的目光落在令牌边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 那青铜的包浆绝非短期能仿造,纹路也与他记忆中白马骑兵队令牌的样式相似。他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守卫说:“去将王老兵请来,他当年也是白马骑兵队的,见过达嘎都尉的令牌。”
守卫应声跑去,岗亭内很快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兵。老兵身着半旧铠甲,左臂空荡荡的,显然是战伤所致。他走到达杰面前,声音沙哑:“你说令牌是达嘎都尉的?让我看看。”
达杰缓缓展开丝绸,完整的令牌露了出来 —— 青铜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正面的白马奔腾如生,四蹄踏云,鬃毛飞扬,连马眼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背面的 “沈” 字是隶书,笔画刚劲,带着沈砚之书法的独特韵味。
老兵的呼吸猛地一滞,伸出仅存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令牌边缘,指腹划过白马图腾时,眼眶微微发红:“没错,这是达嘎都尉的令牌!当年我与他同队,见过这令牌无数次,这白马的鬃毛纹路,还有‘沈’字的笔法,都分毫不差。”
李队见状,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但依旧不敢大意:“即便令牌是真的,也需按规矩来。你们随我到二道岗,由那里的卫兵联系白马骑兵队驻地,待驻地确认后,方能入城。”
达杰与阿瑶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必经流程,连忙应下:“多谢李队通融,我们愿意配合。”
李队点了点头,对一名守卫说:“你带他们去二道岗,交代清楚情况,别让他们乱走。” 守卫应了声 “是”,示意达杰与阿瑶跟上。两人牵起马匹,跟着守卫穿过城门,走进蓟城。
城门内侧比外侧更显规整,青石板路宽达丈余,两侧设有排水沟渠,每隔十步便有一盏石灯。路上行人往来有序,大多是挑着货担的商贩、穿着短打的百姓,还有不少身着轻甲的士兵匆匆走过,腰间的武器碰撞出轻响,却无人喧哗,尽显边境重镇的秩序。
“没想到蓟城这么规整,比河西的城镇强太多了。” 阿瑶小声感叹,目光扫过路边的商铺 —— 布庄的幌子、粮店的米袋、铁匠铺的铁器,都透着安居乐业的气息,与河西走廊的荒凉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达杰却留意到,每隔百步便有一座岗亭,亭内有士兵值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越是规整,越说明戒备严。匈奴人肯定没少来骚扰,不然不会这么处处设防。” 他低声回应,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踏风似乎也感受到了城内的紧张氛围,步伐比平时更显稳重。
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另一处岗哨 —— 二道岗比城门的守卫更显精锐,士兵们手中的长枪换成了弩箭,腰间除了环首刀,还多了一把短弩,岗亭旁竖着一面绣着 “蓟城卫” 的旗帜,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李队交代的人来了!” 带路的守卫朝岗亭喊了一声。岗亭内立刻走出两名士兵,为首的士兵面色冷峻,看到达杰与阿瑶时,目光先落在令牌上,又转向马匹,沉声道:“就是你们要寻白马骑兵队?”
达杰点头,再次将令牌递出:“正是,还请诸位联系驻地,核实身份。” 为首的士兵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片刻,又递给身边的同伴,两人低声交谈几句,随后为首的士兵说:“令牌看着不假,但需驻地确认。你们在此等候,我派人去白马骑兵队驻地通报,若驻地认可,自会派人来接你们。”
说完,他吩咐一名士兵骑马去通报,又对达杰与阿瑶说:“岗亭旁有树荫,你们可在那里等候,马匹牵到旁边的马桩上,有水和草料。”
达杰与阿瑶连忙道谢,将马匹牵到马桩旁拴好。阿瑶从行囊中取出布巾,轻轻擦拭着棕雪身上的尘土,又给小马驹喂了些干粮;达杰则走到树荫下,看着二道岗的士兵们 —— 他们站姿挺拔,目光始终扫视着四周,连擦汗都只是快速抬手,尽显军人素养。
“看来蓟城的防卫确实严密,有这样的士兵,匈奴人想偷袭也不容易。” 阿瑶走到达杰身边,轻声说道。达杰点头,目光望向远方:“只是防卫再严,也需主动御敌。河西走廊的马贼、边境的匈奴人,若不彻底平定,始终是隐患。咱们若能顺利加入白马骑兵队,也算能为蓟城出份力。”
两人在树荫下等候了约一个时辰,远处终于传来马蹄声。一名身穿白马骑兵队铠甲的士兵骑马而来,铠甲上的白马图腾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来到二道岗,与为首的士兵交谈几句,随后目光转向达杰与阿瑶,沉声道:“你们便是达嘎都尉的后人?随我去白马骑兵队驻地,巴图都尉要见你们。”
达杰与阿瑶心中一喜,知道终于能入驻地见旧部,连忙牵起马匹,跟着这名士兵,朝着白马骑兵队驻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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