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尾琴灰烬中剥出的半幅边关布防图,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在凝香殿死寂的余烬里炸开了惊天的漩涡。那焦黑的残片,那清晰的朱砂圈注,那无可辩驳的雁回关地势,像一记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位王公重臣的心头!通敌!叛国!这四字虽未宣之于口,却已如实质的寒冰,冻结了所有看向恭亲王萧彻的目光。
萧彻的脸色惨白如金纸,额角青筋暴跳,死死盯着托盘上那如同烙铁般的罪证残片,嘴唇剧烈哆嗦着,却吐不出半个辩解的字眼。那瞬间的失态,那无法掩饰的惊骇与绝望,比任何指控都更具说服力。
“拿下!”帝王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劈落,不带一丝温度。
禁军如狼似虎般扑上,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萧彻的双手。他没有挣扎,只是猛地抬头,那双素来温雅的凤眸此刻赤红如血,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狠狠射向被帝王护在身侧、正掩唇作惊惶状的沈娇娇!
“妖妇……是你!是你!!” 嘶哑的咆哮被禁军粗暴地扼断,他像一条濒死的毒蛇被拖出了凝香殿,只留下那噬人的目光,久久烙印在冰冷的空气里。
宫宴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死寂中草草收场。凝香殿的血腥与阴谋被厚重的宫门暂时封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风暴的开始。恭亲王下狱,牵扯的将是盘根错节的朝堂势力、兵权归属,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皇家秘辛。
接下来的日子,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审讯、清洗、站队……无形的刀光剑影比沙场更甚。后宫之中,却因太后的“病”和帝王的铁腕,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栖鸾殿内,沈娇娇依旧“作”得风生水起,摔碎了进贡的翡翠屏风,只因“绿得晃眼”;撕了御赐的苏绣百鸟朝凤图,嫌“鸟叫太吵”。骄纵的表象下,她的心却悬得更高。萧彻那最后怨毒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她,毒蛇虽入笼,獠牙犹在。
果然,就在恭亲王下狱的第七日,一道旨意伴着初冬的第一场薄雪,送到了栖鸾殿——太后“凤体稍安”,感念祖宗恩德,特于慈宁宫设小宴,邀帝后及几位近支宗室、重臣女眷“共叙天伦”,沈美人亦在受邀之列。
“共叙天伦”?沈娇娇捏着那份烫金请柬,指尖冰凉。慈宁宫,那是太后的老巢。太后虽“病”,余威犹在。这场宴,是示好?是试探?还是……鸿门宴?
慈宁宫偏殿,暖炉烧得极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殿内那种刻意营造的、带着暮气的祥和。太后苏氏半倚在铺着厚厚狐裘的凤榻上,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和浮肿,眼神浑浊,口齿不清,由心腹嬷嬷代为传话。帝后端坐上首,几位宗室老王妃和重臣夫人陪坐下首,气氛沉闷而拘谨。
沈娇娇的位置被安排在靠近殿门的下首。她今日穿得素净,一袭月白云锦宫装,只簪了几朵小巧的珍珠绢花,低眉顺眼地坐着,小口抿着杯中温热的蜜水,努力降低存在感。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太后浑浊的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沈娇娇身上。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旁边的崔嬷嬷立刻俯身倾听,随即直起身,脸上堆起刻意的笑容,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慈爱”:
“太后娘娘说了,前些日子宫里不太平,委屈了沈美人。今日天伦之宴,见美人气色尚好,心中甚慰。娘娘特赐珍宝一件,为美人压惊祈福。” 她一挥手,两名内侍抬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前。
托盘上覆着明黄锦缎。缎子揭开,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
那是一支鸾凤衔珠金簪!
簪身以赤金累丝盘绕,工艺繁复到极致。簪首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九条尾翎纤毫毕现,每一片翎羽的边缘都镶嵌着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孔雀石,如同淬了毒的孔雀翎眼!凤口衔着一颗龙眼大小、浑圆无瑕的血色红宝,在殿内灯火的映照下,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妖异光芒!整支金簪华美绝伦,却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贵气!
更令人侧目的是,捧盘的内侍身后,跟着一个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身影——一身素色囚服、手脚戴着沉重镣铐、由两名禁军严密看守的恭亲王萧彻!
他脸色灰败,眼底布满了血丝,镣铐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沉重,如同拖着千斤巨石,最终停在托盘前。
崔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和诡异的仪式感:“此簪名‘九翎噬凰’,乃前朝宫廷秘藏,相传唯有身负天命凤格之真凰,方可承其贵气,镇压簪中灵韵,福泽绵长。寻常女子若强行簪戴,必遭反噬,轻则损身,重则殒命!太后娘娘感念沈美人深得圣心,特赐此簪。更念及恭亲王与美人曾有些许误会,特命亲王亲自为美人簪戴,以全今日‘天伦共叙’之谊,化干戈为玉帛。”
化干戈为玉帛?让一个下狱待审的叛国亲王,为仇敌簪戴一支传说中“唯真凰可戴”的诡异金簪?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裹着蜜糖的穿心毒箭!是赤裸裸的诅咒和杀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娇娇身上,带着怜悯、惊惧、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萧彻抬起戴着沉重镣铐的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伸向托盘上那支华美妖异的金簪。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簪身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紧紧攥住。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沈娇娇脸上,嘴角却缓缓扯开一个温雅至极、也诡异至极的笑容,声音嘶哑,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
“沈美人……此簪,唯天命真凰,可承其重,可享其贵。美人……福泽深厚,想必……无妨。” 那“福泽深厚”四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某种扭曲的期待。
在无数道目光的逼视下,在太后浑浊而冰冷的注视下,在帝王深沉难辨的眸光里,沈娇娇缓缓站起身。她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茫然和一丝被“珍宝”吸引的好奇。她甚至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低下头,将那一头如瀑的鸦青秀发,毫无防备地呈现在萧彻面前。
“王爷……”她的声音轻软,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试探,“这簪子……当真那么金贵?只有真凰才能戴?”
萧彻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冷。他上前一步,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握着金簪的手高高举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恶毒的仪式感,朝着沈娇娇如云的鬓发间,缓缓簪下!
冰冷的簪尖触及温热的头皮。
金簪没入浓密丝滑的鸦青发髻!
九翎噬凰,稳稳簪在了她的鬓间!血红的宝珠垂在她光洁的额角,闪烁着妖异的光。幽蓝的孔雀石冷光映着她白皙的脸颊。
就在簪尾完全没入发髻的刹那——
“唔!” 沈娇娇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原本粉润如三月桃瓣的唇色,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转为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如同子夜最深沉黑暗的——乌紫色!
那乌紫之色迅速蔓延,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从唇瓣中央向四周晕染,不过瞬息,原本娇艳欲滴的红唇已变得乌黑如墨,如同剧毒浸染!
“嗬……”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从她喉咙里溢出。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自己的嘴唇,指尖却在抬起的半空中剧烈颤抖起来!原本莹白如玉的指尖,也迅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青灰色!
她身体晃了晃,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涣散而痛苦。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无声无息地向后倒去!
“娇娇——!!!”
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瞬间撕裂了慈宁宫死寂的空气!
玄色的身影如同出闸的怒龙,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气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掠至沈娇娇身侧!萧珩铁臂一揽,稳稳接住了她瘫软坠落的身体!
触手冰凉!怀中的人儿气息微弱,唇色乌黑,指尖青紫,如同瞬间凋零的花朵!
帝王那张俊美无俦、永远深沉莫测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从未有过的、足以冻结地狱的狂暴怒意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惊痛!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如同燃烧的炼狱,死死锁住近在咫尺、还保持着簪发姿势的萧彻!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预兆!
萧珩劈手夺过沈娇娇鬓间那支犹自闪烁着妖异光芒的“九翎噬凰”金簪!
赤金的簪身在他掌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如同复仇的雷霆,狠狠贯向萧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掌!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
尖锐的簪尾,裹挟着帝王滔天的怒火和无匹的力道,如同烧红的钢钉,精准无比地刺穿了萧彻那只刚刚为她簪发的、枯瘦的手掌!将他的掌心连同手背,死死钉在了一起!
“呃啊——!!!” 萧彻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跪倒在地,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蜷缩抽搐!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染红了他素色的囚服,更顺着金簪的尾端,滴滴答答,溅落在帝王玄色的龙袍下摆,晕开刺目的猩红!
整个慈宁宫偏殿,如同被瞬间冻结!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石火间的血腥变故震得魂飞魄散!太后面无人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皇后掩唇惊呼,宗室女眷瘫软在地。
萧珩看都没看跪在脚下、痛苦嘶嚎的萧彻一眼。他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奄奄、唇色乌紫的沈娇娇,那双赤红如血的眸子扫过满殿惊骇欲绝的面孔,最后定格在萧彻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杀意,响彻死寂的宫殿: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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