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郎和周二郎两人眼神一对，意见统一：不分！死都不分！
眼瞅着老三有出息了，这时候谁分谁是大傻蛋！
赵氏和李氏也在一边对好了眼神，想着一会儿怎么说更妥当。
里正啜了一口粗茶：“大牛啊，你家这是打算作甚？”
周老汉抹了一把脸：“里正，几位老哥，我家三郎已经中了进士，在京城授官了。”
里正脊背立时一直，正待开口恭喜，周老汉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他前些天来信，说京中有位大官看上了他，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当媳妇。
叶氏不过是个秀才家的闺女，哪里能跟京里头大官家的千金小姐相比？
而且叶氏这么些年又只生下一个丫头，没给我家三郎生个带把儿的留个后，肯定得把位置让出来。
三郎说让把叶氏休了，他不在家，我和他娘就代他休妻。
族长家里今天怕是有得闹腾，我只能请几位过来，麻烦几位帮忙写下休书和见证。”
周钱氏在一边猛点头：“对！休了她！一个穷酸秀才的闺女，凭啥占着我家三郎正妻的位置？
还有她生的那个五丫，一起都给老娘滚出去！”
周家大房二房都呆住了。
这、这……
三弟要休妻弃女、停妻另娶这事儿……是能这么直白说出来的吗？
爹和娘这怕不是……真的也撞邪了吧？
里正也惊呆了。
读书人最重名声，没想到周珩和他爹娘居然这么……不讲究？！
还是说，周珩如今有了官身，这是拿准了他和几位村老不敢说出去？
见几位村老正互相使眼色，里正清清嗓子，看向叶婉娘：“叶氏，刚刚你公婆的话，你都听到了？”
女儿的仙法真的好用！
叶婉娘用力掐了掐自己掌心，才控制住了激动的心情，按之前跟女儿商量好的，拿手帕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张脸，声音颓然。
“我……无话可说！”
叶蓁睁着一双揉红了的眼睛，瘦削的身形微微抖着，却故作顽强：
“里正，几位爷爷，我跟我娘走，从此跟周家再无瓜葛！
只求几位许我跟我娘在村尾破屋安身几日，待我们找人跟我舅舅传个信，让他过来接我们归家。”
周珩一朝得势就薄情寡义，这娘儿俩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让里正心里不禁起了几分同情心。
里正本来还想劝一劝，没成周大郎和周二郎先开口劝了两句，就被周老汉和周钱氏喷了个狗血淋头，骂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看这架势，应该是周珩在信里的意思很坚决。
里正顿时也熄了这心思。
“这事……唉，行吧，那你们娘儿俩就先去村尾的破屋安顿，等叶氏你弟弟过来接了你们再说。”
周氏族长家里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精力管周大牛家的事。
休妻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周大牛家还有周珩留下的笔墨纸砚，周老汉连忙拿了出来，请里正代笔。
里正写了一式三份休书。
反正周大牛和周钱氏自己都口口声声那么说，里正也懒得替他们遮掩，直接把那两公婆说的缘由写在了休书上，还言明叶氏女周五丫随母归，让在场的人都签字或者是摁了指印。
周大牛家一份，叶婉娘一份，还有一份他得拿去县衙记档，另外分出叶婉娘和周五丫的户籍，这事儿就算完了。
周钱氏不仅催促叶婉娘赶紧带着女儿滚，还大声吆喝着让赵氏和李氏检查了叶婉娘打的那个小小包裹，不许有任何夹带。
说是叶婉娘既是被休，嫁妆一应不许带走，必须全部留下来。
最终，叶婉娘和叶蓁只收拾了各自的一身破旧衣裳，跟寒风中蔫巴的小白菜似的，互相依偎着走了。
周大牛一家的刻薄，让里正和几位村老都齐齐皱了皱眉。
只是，周珩在京城授官，周大牛家如今看着是起来了，几人也不想跟他家做对，没有开口多管什么闲事。
不过，他们可不是周氏一族的族长，周大牛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让他们守口如瓶，那是不可能的。
事情一办完，里正收了周大牛递来的去县衙重新改户册的银子，几人都拒绝了周大牛的留饭，转身就走了。
直到人影儿都看不见了，赵氏才一拍大腿，醒回了神：“哎哟我的娘哎！老三家的……这就被休了？！”
周大郎忍不住又讷讷开口：“爹，娘，三弟这刚刚高中，就把叶氏休了，五丫也不要了，这……”
周二郎嘴快接了话：“这不是影响三弟名声吗？”
周老汉垮着脸收好那份休书：
“影响什么？老三现在已经是官身，得罪他还是得罪叶氏那头，里正和几个村老心里会不清楚？
谅他们也不敢对外面说半个字！”
周钱氏更是竖眉毛瞪眼的：
“老三现在急等着娶京官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呢，贱皮子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就该早点把她休了，给人腾位置！”
爹娘都这么说，周大郎和二郎还能说什么？
行吧，反正老三向来就自有主张，爹娘听老三的话，他们跟在爹娘后面就成。
跟寒风里蔫巴小白菜似的叶婉娘和叶蓁，一走到村尾那破屋，就风也不寒了，人也不蔫巴了。
叶婉娘受伤的脚还不能动，叶蓁先撕了件破衣当抹布，擦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休息，然后就近找相熟的人家借了扫帚、稻草和柴刀。
把破屋先打扫一遍，炕上铺两捆稻草，砍了几根树枝拿破布条绑起来当门扇。
这临时的居所，暂时就算拾掇出来了。
叶婉娘瞧着女儿生机勃勃又满头大汗的样子，既欢喜又心疼：
“囡囡，快坐着歇会儿，剩下的娘可以做，你别太累着了。”
叶蓁抓紧时机开了口：“娘，我们离了周家，以后我就跟你姓叶！”
叶婉娘点头：“好，囡囡以后就跟娘姓叶！娘再给你想个好听的名字……
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囡囡以后就叫叶蓁好不好？”
叶蓁眼窝发热，大声应了一声：“好！我以后就叫叶蓁！”
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都笑了出来。
笑声未落，门外就有人在喊：“婉娘？婉娘！”
叶蓁连忙招呼来人：“夏姨，你怎么来了？”
林半夏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气鼓鼓地走进来：“怎么，我要不来，你们娘儿俩还打算瞒着我这事是吗？”
叶婉娘苦笑起身，单脚往前跳了两步，正要开口，林半夏一把扶住了她，摁着她坐下：
“你啊你，脚受伤了就老实坐着，跟我还虚套客气什么！
你这脚怎么回事？
还有，周三郎真的像他们说的，要娶京中大官的贵女，所以休了你，连女儿也不要了？
你怎么带着囡囡住这儿呢？不成，你们先去我家去，在我家挤一挤先打个地铺也比睡这儿强……”
这话密的，叶婉娘一时都不知道该答哪个话头。
等林半夏总算住了嘴，叶婉娘赶紧开口：
“这事儿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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