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站在门口，看着陈伯拎着破皮箱走进来。灰布衫还是那件，但袖口磨得更破了。他没问为什么会来，只让陈伯把箱子放在堂屋桌上。
箱子打开时发出吱呀声，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和几张老照片。陈伯用缺了小指的手一张张翻出来。“地窖里那份副本，我带出来了。”
萧砚接过最上面那张照片。画面里是五个人站在一起，背景是北地军营的大门。谢云启穿着旧式军装，站在最边上。中间那个戴礼帽的男人，脸被划了一道红叉。
“这是谁？”萧砚指着红叉下的名字。
“皇族遗脉最后一位亲王。”陈伯声音压低，“当年你父亲查到他还在世，还没来得及上报，就被灭了口。”
萧砚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北地三月，风起沙动，真相埋在第七号哨塔下。**
他抬头，“第七号哨塔？现在还能去吗？”
“不好说。”陈伯摇头，“那边已经封了多年，说是军事禁区。而且最近北地起了沙暴，火车都停运了。”
萧砚没再说话，转身进了书房。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用镇纸压住四角。北地边境那一块被反复描过，几个红点连成一条线，直指第七号哨塔的位置。
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简凝撑着伞进来，旗袍下摆沾了泥点。她把伞靠在门边，走到桌前。
“你要去北地？”她看见地图上的标记。
“必须去。”他说，“谢云启只是棋子，幕后的人一直没露面。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当年参与清除计划的。”
“可现在过去太危险。”她皱眉，“沙暴一起，人进去就出不来。”
“所以我不能等。”他收起地图，“明天一早就走。”
她没拦他，只问：“一个人？”
“陈伯跟我一起去。”他看向站在门口的老仆，“他去过那里。”
陈伯点头，“少爷要我去，我就去。”
简凝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放在桌上。“这是我从沈家老账本里找到的。北地有个联络点，叫‘白驼驿站’，是当年运送军需的中转站。地址写在这里。”
萧砚拿起信封看了看，“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夫人藏在佛龛后面的。”她淡淡地说，“她以为没人知道。”
他把信封收进怀里，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萧宅门口。陈伯背着行囊坐在副驾，萧砚上了后座。车子发动时，简凝站在门口没动，手里还拿着那把白山茶伞。
车开出去两条街，她才转身回屋。
路上花了三天。火车只通到半路，剩下一段靠步行。越往北走，风越大。到了傍晚，远处天边开始发黄，像是整个天空被染上了锈色。
“沙暴要来了。”陈伯抬头看天，“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他们加快脚步，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一处废弃的土屋。墙是夯土砌的，屋顶塌了一半。两人钻进去，把门用木板挡住。
风很快刮了起来，打在墙上像有人在拍。沙粒从缝隙钻进来，在地上堆成细线。陈伯点燃一盏油灯，火苗晃了几下才稳住。
萧砚从包里拿出干粮分给他。“你说第七号哨塔下面埋着证据，到底是什么？”
“一份名单。”陈伯咬了口饼，“还有当时的行动记录。你父亲派人偷偷抄了一份，原打算交给国会，结果……”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过了几秒，声音又没了。
萧砚盯着门口的木板，“你觉得谢云启知道我们要去？”
“难说。”陈伯低声，“但他背后的人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轮流守夜。萧砚靠在墙边闭眼休息，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风声。半夜时分，风势更大，屋顶的茅草被掀走一片，沙子洒下来，落在脸上有点疼。
天刚亮，风小了些。他们推开木板出门，眼前一片昏黄。远处的地平线看不见了，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方向没错。”陈伯指着前方，“再走两个时辰，应该就能看到哨塔的影子。”
他们裹紧衣服继续往前。地面越来越硬，踩上去像结了壳。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陈伯突然停下。
“你看那边。”
萧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沙地中露出一块石碑的一角。他走过去蹲下，用手扒开沙子。碑上刻着几个字：**第七号哨塔 一九二三年立**。
“找到了。”他说。
两人沿着石碑往深处走，终于在一处隆起的沙丘下发现了一个铁门。门半掩着，锈迹斑斑，边缘被沙埋了一半。
萧砚用力拉开，门发出刺耳的声响。下面是一段向下的台阶，黑漆漆的看不清底。
陈伯点亮手电筒，“我先下去。”
他一步步往下走，萧砚跟在后面。空气越来越闷，带着一股陈年的潮味。台阶尽头是个小房间，墙上挂着几幅地图，桌上散落着文件。
萧砚捡起一份翻开。纸页已经发脆，但字迹还能看清。标题写着：**绝密·清除计划执行报告**。
他快速浏览内容，心跳加快。里面详细记录了当年如何围剿萧家，谁下令，谁执行，连时间、人数、武器型号都列得清清楚楚。末尾签名处，赫然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名字——**爱新觉罗·承允**。
“就是他。”陈伯站在身后，“皇族遗脉的最后继承人。”
萧砚把文件塞进背包，又翻找其他抽屉。在一个暗格里，他摸到一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卷胶片。
“这是什么？”他问。
“可能是影像记录。”陈伯说，“当年军部试过用摄像机拍下行动过程。”
萧砚握紧盒子，正要收起来，忽然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走动。
他立刻关掉手电，拉着陈伯躲到门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是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道手电光射了下来。
有人慢慢走下台阶。
萧砚屏住呼吸，手指扣住腰间的枪。来人走到房间中央停下，光束扫过桌面和墙上的地图。
然后，那人开口了。
声音很熟。
“我知道你们在这。”
萧砚猛地抬头。
光束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别躲了。”那人说，“我是来帮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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