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对规则烂熟于心的张铭，甚至来不及思考牛头上有内裤的场景有多么的荒诞，他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啪”的一下，闭上了眼睛！
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而，感官的剥夺，并未带来安宁，像被按下了开关，反而将听觉、嗅觉与触觉的感知，调到了一个极致的量级。
玛妮的声音还在耳边，却已没了温度，仿佛是从一口深井的井底传来，又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玻璃，每一个音节都被拉长、扭曲， 带着令人牙酸的毛刺。
“……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一阵冰冷的、仿佛从地窖深处吹来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过他的身体。
一股如同沼泽深处翻涌而出的、带着水汽的腐烂气味，蛮横地占据了他的嗅觉。紧接着，那气味中又混入了一丝屠宰场特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甜。
这两种味道纠缠在一起，化作一股有形的恶臭，灌满了他的鼻腔和肺叶。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滑腻冰冷的不知名之物，无声地滑过他的面前，其边缘轻轻拂过了他的脚背！
张铭吓得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敢睁眼，也不敢回应，只能在心里，默数着那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倒计时，右手，则死死地按住左手腕部旋钮，随时准备进入低存在感状态，虽然说会消耗体力，但这时候也顾不上节省了。
“……八……九……十！”
当最后一个数字在心中默念完毕的瞬间，周围所有诡异的声音、气味和动静，都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戛然而止！
世界，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玛妮那带着一丝困惑的、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嘿？张铭？你怎么了？突然闭上眼睛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像一个在雷区排爆的士兵，又在心里，极其缓慢地，多默数了五秒， 确认再无任何异常后，才缓缓地、试探性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眼前，依旧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和平的牧场。
玛妮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而她身旁那头奶牛，也依旧在悠闲地吃着草。
它头上的那条紫色内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但是……
张铭缓缓地低下头，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脚背。
只见在他那双沾满了泥土的工装靴的鞋面上，一道正在阳光下，缓缓变干的、半透明的、散发着淡淡腥臭的粘液痕迹，无声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一股剧烈的反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
“……没事，”张铭的声音，有些干涩，“刚才……风沙太大了，迷了眼。”
他找了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蹩脚借口，不敢再多看一眼玛妮那充满了“关切”的脸，生怕她身边的奶牛头上，会再次刷新出十条八条紫色的内裤来。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急事！先走了，玛妮女士！”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然后便如同身后有恶鬼在追一般，头也不回地，朝着西边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股如同沼泽深处翻涌而出的、带着水汽的腐烂气味，仿佛还顽固地残留在他的鼻腔里，让他阵阵反胃。
这种未知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它甚至比昨晚那个具象化的、会追着人跑的“小黑屋”，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还要大。
毕竟，“小黑屋”再可怕，好歹还能看见，还能跑。
而刚才那个……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了。
……
玛妮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年轻人背影，脸上写满了困惑。
“这孩子怎么了？神神叨叨的，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她奇怪地自言自语，然后转过头，看向正坐在不远处草地上、安静地玩着什么东西的小女孩，“你说是不是呀，贾斯？”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里那块紫色的、质地丝滑的……手绢？
“嗯？这手绢是哪来的？”玛妮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她不记得贾斯的手绢里，有这个颜色和料子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当她终于看清了小女孩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时——
她的脸颊，“轰”的一下，瞬间就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番茄！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把这东西拿来玩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手忙脚乱地从贾斯手里将那件不合时宜的、罪恶的紫色布料抢了过来，做贼心虚般地环顾四周，然后迅速地塞进了自己后腰的口袋里。
眼看自己心爱的“玩具”被抢走，贾斯的嘴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不哭不哭，乖，”玛妮连忙蹲下身，用一种极其温柔但又无比窘迫的语气，哄着她，“这个……这个不干净，是坏东西！回头……回头阿姨给你做一个更大、更漂亮的蝴蝶结，好不好？”
在得到了新的承诺后，小女孩那即将决堤的泪水，才总算收了回去。
……
另一边，张铭已经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直到彻底看不见玛妮牧场的影子，他才扶着一棵大树，停下来观察。
劫后余生的颤抖，此刻才迟来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想起那滑腻的触感，那腐烂的腥臭……那绝对是某种真实存在的“东西”。但是，它为什么会在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出现？又为什么会在十秒后消失？
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推论浮现出来：难道，“规则”本身，就是一种“开关”？遵守规则，就是关闭了某个致命的开关；而违反规则，则会立刻将其打开？
又或者，那个东西，或许一直就在玛妮的牧场里，只是在他看见“内裤”的那一刻，它才被“激活”了？
他靠在树上，一边休息一边思考，才感觉那僵硬的身体和狂跳的心脏，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
按照地图的指示，穿过这片最后的开阔地，前面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区域，就是巫师塔的所在地了。
“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下就算法师塔里是一个喜欢唱跳rap的黑人巫师，我也不会惊讶了！”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吐槽，让他那因为极度恐惧而紧绷的神经，反而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发现，当一个世界荒诞到一定程度时，恐惧似乎也会变得有些……滑稽。
他再次迈开了脚步。
越是靠近，周围的雾气就越是浓重。那是一种乳白色的、带着一丝湿冷气息的浓雾，能见度极低，超过五米就已是人畜不分。
远远地，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建筑物，只能凭借着游戏里的记忆，朝着一个大致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屏障般的浓雾后，一座宏伟的、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塔楼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座典型的、充满了西方魔幻色彩的法师塔。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岩石砌成，塔身呈完美的圆柱形，高耸入云，尖顶如同利剑般刺破苍穹。塔身上，零星地开着几个狭窄的、如同了望口般的窗户，但窗内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
一股古老、神秘而又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总算……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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