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带来的消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烬的心口。
陈锋……那个从末世初期就跟随他，沉默寡言却绝对可靠，无数次与他并肩作战，将后背托付彼此的兄弟……没了。
为了给基地炸出一条生路，抱着炸药跳进了峡谷裂隙，尸骨无存。
一股混杂着剧痛、愤怒、空虚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林烬刚刚建立起的、脆弱的精神壁垒。他眼前甚至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永远坚定地站在他身侧的挺拔身影。
但他没有允许自己沉浸在这情绪中哪怕多一秒。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体内新能量循环特有的冰凉与深沉，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冻结、压下。此刻，他不是林烬个人，他是曙光基地的指挥官，是数百幸存者最后的依靠。悲伤是奢侈品，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理智和钢铁般的意志。
“说。”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平稳，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所有情况。”
苏小小被他眼神中那沉淀的冰冷和决绝慑住，下意识地收敛了悲戚，快速而清晰地汇报：
“峡谷通道成功炸塌，兽潮失去源头，残余已被清理，防线暂时稳定。”
“伤亡……超过六成，战斗人员损失尤其惨重，陈队长带领的爆破小队……全员殉职。”
“弹药储备耗尽，防御工事损毁严重，能源供应紧张。”
“韩工和周工监测到，山区那个存在的能量反应在爆炸后出现剧烈波动，并且……有一股清晰的‘注视感’锁定了我们基地。”
“另外……”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林烬身上那些异样的疤痕和隐隐散发出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指挥官，你的身体……”
林烬抬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他微微闭上眼睛，精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那个以钥匙碎片为核心、幽蓝与暗紫能量达成危险平衡的新生能量循环体系。
力量……确实回来了，而且远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深邃。能量感知变得无比敏锐，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伤员痛苦的呻吟，能“看”到主控中心屏幕上跳跃的数据流，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远方山区的那道冰冷、充满不悦的“目光”。
但这种强大，是建立在两种毁灭性能量的脆弱平衡之上，是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钥匙碎片如同一个高超的走钢丝者，维持着这危险的平衡，而他自己，必须付出比以往更加苛刻的意志力来控制这股力量，避免其失控，也避免引动那潜藏的契约阴影。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的冰晶星尘与暗紫流光微微加速旋转。
“我的事稍后再说。”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动作间带着一种与虚弱无关的、内敛的力量感。他看向苏小小，命令道：“通知所有核心人员，五分钟后，指挥中心集合。”
五分钟后，基地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赵强缠着满身绷带，仅存的独眼中布满了血丝和刻骨的仇恨；韩沛和周明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显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石影依旧如同阴影般站在角落，浑浊的眼睛却时不时扫过林烬，带着一丝探究。
林烬坐在主位，他没有浪费时间安抚情绪，直接切入主题。
“赵强，汇报防御现状和可战之力。”
“韩沛，周明，汇报资源存量和技术分析。”
“石影，说出你的判断，关于山里那个‘东西’。”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仿佛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现状。众人被他这种近乎冷酷的高效所感染，暂时压下了悲伤与恐惧，迅速进入状态。
赵强汇报了惨重的伤亡和防御设施的损毁情况，声音沙哑却条理清晰。
韩沛和周明则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能源和弹药储备见底，而那锁定基地的“注视”背后蕴含的能量等级，远超他们的想象，其性质与之前的幽蓝能量体同源，但庞大浩瀚了何止百倍。
石影的警告则更加直接：“你们激怒了‘看守者’。阻断通道，等于掐断了它力量延伸的触须。它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这些被驱策的野兽了。”
一条条信息汇总，勾勒出一个更加严峻、更加危险的未来。
林烬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他体内的能量在平静的外表下缓缓流转，适应着这具蜕变后的身体，也分析着眼前这令人绝望的局势。
“够了。”他打断了汇报，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写满疲惫与忧虑的脸。
“第一，赵强，立刻重整防御编制，提拔表现优异者，所有非必要岗位人员，临时编入战斗序列。修复防御工事的优先级提到最高，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
“第二，韩沛，周明，集中所有技术力量，两件事：一，利用现有资源，优先修复和制造防御性武器，尤其是能量防御相关；二，全力分析那道‘注视’的能量特征，寻找其规律、弱点，任何发现，立即汇报。”
“第三，苏小小，医疗资源优先保障重伤员，轻伤员尽快恢复战斗力。后勤保障必须跟上，食物和水的配给……暂时维持最低生存线。”
“第四，”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赵强身上，声音低沉了几分，“为陈锋，和所有牺牲的弟兄……立碑。没有遗体，就用衣冠。仪式从简，但必须要有。告诉所有人，我们记得是谁用命换来了现在的喘息。”
他的命令清晰、冷酷，却又在最后一条，透出一丝属于“人”的温度。这并非软弱，而是凝聚人心、点燃复仇火焰的必要手段。
众人凛然受命。他们能感觉到，苏醒后的指挥官，似乎变得更加……危险和深不可测。那种绝对的冷静和高效的决策，仿佛一台为生存而优化的精密机器，但偶尔流露出的、如同冰封火山般的内蕴，又让人心生敬畏。
“都去忙吧。”林烬挥了挥手。
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他和角落里的石影。
林烬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观测窗前，望着外面依旧飘洒的冰冷雨丝，以及远方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笼罩在淡蓝色力场下的恐怖山峦。
他体内的能量在无声地咆哮，冰蓝与暗紫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悲伤被压下，但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燃料，注入了他新生的力量与更加坚定的意志之中。
陈锋的牺牲，数百战士的伤亡，基地濒临毁灭的危机……这一切，都需要一个交代。
而那个来自群山深处的、冰冷的“注视”，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獠牙已断，但猛兽犹在。
而他，也已不再是之前的他。
复仇与生存的道路，注定将以更多的鲜血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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