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这番话，让墨镝微微侧目。他看向对方，只见那双原本茫然的眼眸中，此刻虽依旧带着虚弱与疲惫，却更多了一份历经劫波后的清明与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他恶狠狠地瞪了魅魔一眼，那眼神中的恨意与杀意毫不作假，但最终却说出了求情的话语。
墨镝瞬间明白了黑衣人的心思。此人心性正直，甚至有些古板。他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不愿因为自己的私仇，让恩人背负上“违背诺言”的因果，从而可能影响道心。他宁愿将这份仇恨暂且压下，寄望于他日亲手了结。
这份坚持，让墨镝高看了他一眼。
被禁锢的魅魔原本已绝望等死，此刻听到黑衣人的话，如同听到了天籁，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带着哭腔连连点头，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墨镝，等待最终的裁决。
墨镝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黑衣人的坚持与魅魔的卑微乞活间扫过。墨镝并非善良之人，但更非迂腐之辈。放虎归山的后果，就是后患无穷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尤其是这等狡诈魅魔。
不过，黑衣人的话也确实提醒了他。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已有决断。“也罢。”墨镝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既然黑衣人为你求情，我便饶你一命。”
魅魔闻言，喜极而泣，几乎要瘫软在地。
但墨镝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修为尽废，从此与凡俗魔物无异。” 只见“天牢星”的雷光再次一闪，并非毁灭，却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瞬间斩破了魅魔的丹田，将其苦修多年的道行彻底废去。
“啊！”魅魔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惨叫，周身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连维持悬浮都变得困难，摔落在地。
墨镝不为所动，继续冷声道：“此外，我会在你神魂中种下禁制。从今往后，你若再敢以任何形式害人，或踏足人族聚居之地万里之内，禁制便会立刻发动，让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墨镝根本不给魅魔反应的机会，一道蕴含着他强大神识与灵力的符印瞬间打出，直奔魅魔眉心而去。此时魅魔身体剧震，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禁制的可怕。
黑衣人见墨镝竟真要出手严惩魅魔，急忙强撑着重伤之躯，踉跄上前半步，虚拦在墨镝与魅魔之间，语气急切而诚恳：
“恩公！还请三思！”他因动作牵动伤口，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仍坚持说道，“您既已答应饶她性命，若此刻再出手种下禁制，虽非直接取其性命，却也与当场格杀无异，皆是违背了先前之言。此举恐在恩公道心上留下‘言而无信’之痕，于日后修行破境，尤其是心魔劫时，大为不利啊！”
他眼神清澈，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继续劝道：“我等修士，立于天地间，重诺守信乃根基之一。为这等魔物，损及自身道基，实在不值。不若就此放她离去，她若冥顽不灵，日后自有天道清算，或由我亲手了结这段因果，绝不令恩公沾染此污名！”
墨镝听着黑衣人这番掷地有声、全然为他考虑的言论，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他看着对方那认真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几分荒谬，有几分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被这“天真”气笑了的感觉。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匪夷所思：
“道友……你……”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决定直白一点，“你可知，我方才若不出手，只是口头放她离开，意味着什么？”
墨镝指向魅魔的方向，声音渐冷：“意味着放虎归山。她此刻或许虚弱，但魔物恢复之法诡谲难测。她今日受此大辱，险些形神俱灭，心中怨恨可想而知。一旦她恢复些许元气，首要之事，必定是想方设法报复你我。届时，她隐于暗处，手段将更为阴狠毒辣，防不胜防！”
墨镝看着黑衣人依旧有些茫然不解的眼神，加重了语气：“我方才废其修为，打算种下禁制，非是嗜杀，而是斩断后患。既已结下死仇，便当除恶务尽，至少也要确保其再无兴风作浪之能。这并非背信，而是自保，是断绝未来无穷麻烦的明智之举。你……你怎会以为，简单地放她离开，她就会感恩戴德，或者乖乖等待天道制裁？”
墨镝实在是无法理解，这黑衣人看起来修为不俗，怎会在这种事情上如此……迂阔？难道是被魅魔控制太久，脑子还没完全恢复清醒？这种“以德报怨”的想法，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简直是与自杀无异。
黑衣人被墨镝一连串的反问说得怔在原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回想起自己浑噩中被操控的经历，以及那粉色雾气的诡异，再想到墨镝描述的种种可能，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挫败感的叹息，低声道：“但是恩人答应她了，也惩罚过她了，在下这么重的手，无疑于对恩人心境有所瑕疵啊。”
看到黑衣人如此坚持自己的想法，墨镝只能无奈地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你这个魅魔滚吧！记住今日教训，也记住他的话，别再让他遇见你。”
魅魔如蒙大赦，又似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地化作一道黯淡的粉光，踉跄着消失在远方的山林之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墨镝这才转身，看向黑衣人，淡淡道：“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黑衣人挣扎着，再次向墨镝郑重一礼：“多谢恩公成全！此等处置，已是慈悲。他日若我能恢复全部修为，必当报答今日之恩！”
墨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抬手收回大部分法器，只留“天机星”在一旁警戒。此间事了，他也该继续自己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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