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似乎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李市长,纪律审查工作有严格的程序和保密要求。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个案子,省委主要领导有明确指示,要一查到底,无论涉及谁。至于能挖多深,取决于证据的扎实程度。你提供的线索越具体、越有价值,我们撬开的口子就越大。”
省委主要领导?是沈副书记?还是……更高层?
李正的心跳加快了几分。这或许真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将赵瑞龙乃至其背后势力连根拔起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开始叙述。从张伟民那个充满恐惧的警告电话说起,到追悼会上的诡异气氛和祁同伟的异常,再到自己如何通过孙伟查到的零星线索锁定东海港,以及在码头区的所见所闻——包括老工人的恐惧反应和“三号码头出的事不只是掉下去个人”的对话。他没有隐瞒自己遭遇追杀的过程,但暂时没有提及自己传递给孙伟的那条“遗言”指令。
陈明听得很仔细,偶尔插话询问一两个细节,并让小张(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记录)重点记录了几个关键词和时间点。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李正说完,感到一阵虚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未知的风险之下。
陈明沉思良久,点了点头:“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特别是关于三号码头和那个老工人的线索。我们会重点跟进。”他收起照片和记录,“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回顾一下是否还有遗漏的细节。需要什么生活用品,可以跟工作人员提。记住,不要试图与外界联系,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陈主任,”李正叫住他,“我的家人……还有丰庆那边……”
“你的爱人杨菲同志,我们已经通过适当渠道告知,你正在配合一项重要工作,暂时无法联系,她很理解。”陈明道,“丰庆市的工作,有刘强同志主持,目前一切正常。王竞泽同志那边,我们也会有相应的安排,确保调查期间,不会有人干扰你的‘休息’。”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李正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感到更深的不安。他就像一颗棋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挪到了一个看似安全,实则完全被动的格子里。
陈明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李正同志,有时候,退后一步,未必是退缩。耐心等待,也是一种战斗。”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李正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毫无胃口。
他走到窗边,望着铁网外逐渐暗淡的天色。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遥远。
他知道,一场更高层级、更隐秘的较量已经展开。他身陷囹圄,却也是这场较量的一个关键节点。
日子在软禁中变成了模糊的刻度。没有日出日落的确切感知,只有送饭、收碗、偶尔的身体检查,以及漫长到令人发疯的寂静。李正感觉自己像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标本,时间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有思维在寂静中疯狂滋长。
他反复咀嚼陈明留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判断对方的诚意,评估自己的处境。省纪委的介入是事实,但他们究竟是哪把剑的剑锋,仍迷雾重重。他交出的信息是诱饵,也是试探。
第四天下午,陈明再次出现。这次他没有带医生或工作人员,独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坐。”陈明在桌边坐下,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却没有打开,“李市长,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
“思考了很多。”李正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文件夹上,“陈主任有进展了?”
“有一些。”陈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李市长,你和张伟民同志,除了师生关系,私下交往深吗?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比如……笔记本,手稿,或者托你保管过什么材料?”
李正心中一凛。对方在找东西。张老师果然留下了什么!
他摇头,语气谨慎:“张老师为人严谨,除了学术和工作上的指导,私下很少给我东西。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几个月前在省城开会,匆匆一面。他去世前那个电话……很突然,也很慌乱,只警告我停手,没说其他。”
陈明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几秒后,他移开目光,手指在文件夹上轻轻敲了敲:“张伟民同志在档案馆工作多年,接触过大量历史档案和内部资料。我们怀疑,他可能发现了某些与当前经济问题相关联的历史线索或证据,并因此招致杀身之祸。但目前,我们找不到他可能留存下来的任何实体材料。”
李正沉默。张老师那个电话里的恐惧,此刻有了更具体的指向。老人一定是发现了足以致命的证据,却来不及转移或交代,只能用最急迫的方式警告自己这个他曾经最看重的学生远离危险。
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张老师至死都在保护证据,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们在东海港有发现吗?”李正问。
陈明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们的人以其他名义对三号码头进行了初步勘查。那个泊位和附近的仓库,管理异常严格,对外说是某外贸公司的专属区域,但背景很复杂。你提到的那个老工人……”他顿了顿,“在我们试图接触他的前一天,辞职离开了临港,老家也找不到人。他的家人说,他接了个外地‘好工作’,急匆匆就走了,没留具体地址。”
消失了。李正的心沉了下去。对手的动作太快,抹除痕迹干净利落。
“不过,”陈明话锋一转,“我们调取了近几个月三号码头的货物进出记录和船舶报备资料。发现有几条船,申报的货物种类和实际装卸情况存在明显出入,而且都是在夜间作业。其中一条船,在你遭遇袭击前后,恰好离港。”
“能查到船的去向和货主吗?”李正追问。
“船籍是海外离岸公司,挂方便旗,追踪困难。货主信息层层嵌套,最终指向几个皮包公司。”陈明合上文件夹,语气凝重,“对手很专业,反侦察意识极强。常规调查手段,很难触及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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