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林深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个他。
不,比最初更冷。
刚到这个家时,他只是竖起尖刺,警惕地防备着所有人。
现在的他,是一块被扔进了万年冰窖的顽石,连骨头缝里都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寒气。
他的话变得极少。
惜字如金。
他依旧处理作坊的账目,规划代销点的货物,检查顾卫国的作业。
可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被拧紧了发条的机器,精准,却毫无生气。
他不再喊赵美兰“妈”。
甚至连“阿姨”都省了,只用沉默代替一切称呼。
他不再和晚秋讨论功课。
晚秋怯生生地找他,他也只用“嗯”、“好”、“知道”来回应,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饭桌上的说笑也消失了。
他总是第一个吃完,放下碗筷,一言不发地回房,关门。
直到第二天清晨,那扇门才会再次打开。
整个顾家,因为他一个人的转变,气氛变得诡异而压抑。
最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晚秋。
晚饭后,晚秋堵在了林深的房门口,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哥,你怎么了?”
“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开心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林深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心脏猛地一刺。
他不想伤害她。
可他控制不住。
一想到赵美兰日记里对晚秋冰冷的“估之”,他的喉咙就像被滚烫的沙砾堵住,一个温和的字都吐不出来。
“没有。”
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他绕过她,就要进屋。
“哥!”
晚秋鼓足勇气,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别这样……我害怕。”
“家里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你这样,我心里慌。”
林深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何尝不怀念前几日那虚假的温暖?
可一想到那一切都建立在谎言和算计之上,他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放手。”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晚秋被他话里的冰碴子刺得一哆嗦,下意识松开了手。
林深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
“砰!”
门被重重关上。
门外,晚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客厅里,顾建军和顾卫国也察觉到了这死寂。
“这小子,又犯什么病了?”顾建军拧着眉,很是不满,“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拉着个脸,给谁看呢?”
出乎意料,顾卫国这次没有附和,反而沉着脸。
“爸,林深哥肯定是有心事。他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在工地磨砺了一个月,顾卫国看人,看得更深了。
他能感觉到,林深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不是伪装,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近乎绝望的死气。
唯有赵美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她静静看着林深冰冷的背影,看着晚秋无声的泪,眼神深不见底。
她知道,出事了。
林深的变化,太突然,太极端。
一定是他知道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是关于她重生的秘密?
不可能。
这件事,天知地知,她自己知,绝无第三人。
那是什么?
赵美兰的脑子飞速转动,检索着近期所有的细节。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自己卧室的红木大衣柜上。
她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赵美兰的脸色彻底变了。
晚饭后,她没去院里散步,直接回房,落锁。
她走到大衣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伸手探向那个熟悉的暗格。
木板严丝合缝。
她抠开木板,拿出那个上了锁的笔记本。
铜锁完好无损。
赵美兰皱了皱眉,是她多心了?
她从首饰盒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铜锁。
一切如常。
可是,当她翻开笔记本时,瞳孔,骤然一缩。
第一页,【顾林深】那一页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折角。
这个折角,不是她留下的。
她有近乎偏执的习惯,每次合上日记,都会将书页抚得平平整整。
而且,纸张上,萦绕着一丝不属于她的,淡淡的冷冽气息。
是林深。
他发现了。
他看到了。
赵美兰握着那本日记,在原地站了很久。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暴风雨降临前的绝对平静。
原来如此。
怪不得。
她终于明白,林深那股冰冷和绝望,从何而来。
她慢慢合上日记,重新锁好,放回暗格,盖好木板。
然后,她走出房间,来到林深的房门前。
她没有敲门。
只是静静地站着。
屋里的林深,当然也知道她来了。
他坐在黑暗里,听着门外那平稳到可怕的呼吸声,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来了。
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一小时,或者两小时。
门外的人,就那么一直站着,不敲门,不说话,像一尊沉默的石雕,却施加了无穷的压力。
终于,林深再也无法忍受。
他猛地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赵美兰就站在门口。
月光是她的背景,为她勾勒出一道冰冷的银边。
那张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谈谈吧。”她说。
林深没有说话,侧身让她进来。
赵美兰走进房间,没有开灯。
她就那么站在黑暗里,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林深。
“你看到了?”
她开门见山,连试探都省了。
林深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攥住。
是啊,在他这位精明的“基金经理”面前,他的一切伪装,都幼稚得可笑。
林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得厉害。
“看到了。”
他走到书桌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个他偷偷配了钥匙,又重新上锁的笔记本。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回原处。
是在等他自投罗网吗?
林深走到赵美兰面前,将那本日记,像扔一件肮脏的垃圾一样,狠狠摔在她脚下。
“投资组合观察日记?”
“攻心为上,信任投资?”
他每说一句,就向赵美兰逼近一步,声音里的愤怒和嘲讽再不掩饰。
“赵美兰,你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把我,把晚秋,把顾卫国,把这个家所有的人,都当成你股掌间的玩物,当成你投资的股票,很有成就感,是吗?!”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那点虚情假意的‘信任’感动得痛哭流涕,你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我?嘲笑我这个蠢货,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嘶吼。
积压了几天的愤怒、屈辱、背叛,在这一刻,轰然炸开!
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赵美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他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心虚,或者慌乱。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赵美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发泄,任由那些淬了毒的话语扎在自己身上。
等到林深吼完了,胸口剧烈起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才缓缓地,弯下腰。
捡起了地上的日记。
她用手,轻轻拍去封面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她抬起头,直视着林深,一字一句地问:
“说完了?”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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