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院，少女塔。
莫斯提马在躺椅上，悠闲地哼着歌。
这是公共间，此刻只有莫斯提马一人。这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房间的陈设都很古旧，但并不怎么破，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没被怎么动过，无论是那摆在木桌上的古老铜器，还是垂在落地窗前的窗帘，就连地毯也看上去还不错，仿佛新的一样。
她喜欢这里的原因有很多。
少女塔位于城堡外围，是一座不高的塔。由于太过偏僻，加上这塔上的房间是炼药室，除了少部分的炼金术士，很少有人来这。
比起其他地方的公共间，这地方显得有些小，但莫斯提马最为中意的是，这里并没有挂上那几乎在学院随处可见的艾希维特的画像。或许是墙壁空间不够的缘故，除了一个鹿头标本，再无别的墙饰。
她忽然觉得，房间的温度下降了不少，奇怪，明明阿斯特里德的温度变化不会这么大的。她坐了起来，找寻着最近的毛毯。
一扭头，一道旋转的冰锥漂浮在她的眼前，几乎就要刺穿她的额头。
她吓了一跳，从躺椅上跌落。
希隆和塞伦妮从楼梯上缓缓走下。
他抬着手，手臂周围旋绕着魔法。
“莫斯提马……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希隆看着跌倒在地的莫斯提马，冷声道。他几乎随时可以控制那道冰锥刺穿莫斯提马的头颅，只是不知道这能否彻底杀死这个手段高深莫测的女人。
“我似乎从来没有招惹过你，艾云莎那个女孩也是。”
莫斯提马一脸惊愕，一副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她看着那旋转的冰锥，身体在颤抖。
塞伦妮抽了抽鼻子，来到希隆身边，双手环抱：“别装了。”
“——在我们好好谈话前，能不能把你这魔法收起来？”
几乎只是一瞬间，莫斯提马的气质就发生了变化，她一只手绕过垂落脸前的发丝，微笑道。
“不行。”希隆回应了一声，“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来决定我是否要对你出这一口恶气——我知道这不足以杀死你，但能让我感到满足。”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莫斯提马坐了起来。
仿佛闻到了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味道，塞伦妮往后退了半步，捂住了鼻子。
莫斯提马背靠躺椅，理了理头发：“那么，你想问什么来着？我亲爱的。”
希隆勾了勾手指，让那冰锥远离了莫斯提马的头。
“你对艾云莎干了什么？”
“噢……她真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女孩，不是吗？长得那么好看，身材也非常不错——我是说，你们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一定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伴侣，是完美的床伴，不是吗？换做以前，我并不介意亲自品尝她的滋味……”
那冰锥又再次靠近了莫斯提马的额头，希隆似乎忍无可忍，强行打断了她的话语。
塞伦妮也是蹙着眉头看着希隆，她也好奇他们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也没什么，我只是激发了她心底的欲望，她的欲望可全都是关于你啊！我很好奇你们做的时候，谁在上面……想来应该是她吧？她可太喜欢你了，只是羞于表达而已。”
希隆忽的攥紧了拳头，余光却瞥到了塞伦妮的疑惑的眼神，他无奈的解释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坐在地上的莫斯提马倒是叫了一声：“我可不信，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几天几夜，会什么都不发生吗？”
听到这里，希隆叹了口气：“所以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莫斯提马装作没听到，只是看着塞伦妮：“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居然认识，关系居然还不错……要是塞伦妮不在，或者不去找你，或许你们两个能在那座高塔里度过意乱情迷的一段时光，不是吗？”
塞伦妮昂了昂下巴：“你是想撮合他们俩吗？”
“你不开心了？”莫斯提马意味深长的笑着。
塞伦妮忽然闻到了一股气味在蔓延，她以为是离莫斯提马太近了，皱着眉后退半步。
“无论怎么说，这次你越界了。以前你只会给自己攫取小利小惠的，现在倒是操纵起别人来了。”
莫斯提马举起双手：“我可没操纵她，如我刚才所说，我只是激发了她的欲望。”
希隆蹲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我是真的很讨厌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打交道，重要的话总是只说一半……”
“那是因为只能说一半，说太多给你们听，可就不好了。”莫斯提马笑了笑。
“行，我不问了……那么你能向我忏悔些什么呢？”
莫斯提马不解问道：“我有什么要忏悔的？”
“我希望你会为你的行为感到忏悔。”
希隆双指并拢，魔法的线条牵动那旋转的冰锥，贴近莫斯提马的额头。
“它会慢慢把你的头钻开，你只会感到短暂的扭曲的疼痛，后面或许就感受不到了——如果你真的会死的话。”
“我对你的想法已经不感兴趣了。”希隆淡淡道。
塞伦妮弯腰拍了拍希隆的肩膀：“你真要杀她啊？”
“不然呢？”
希隆盯着莫斯提马的眼睛，她的眼神中看不到恐惧，冰屑落在她的脸上，她依旧平静。
别的不谈，现在他只想出出气。
塞伦妮欲言又止。
对于莫斯提马这个人，她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被学院监牢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面却又被放了出来，像其他学生一样生活在学院里。对于她的存在，侯爵夫人一直感到头疼，她不止一次的对她做出过行动，但最后都不知道为什么无疾而终。
“她应该没这么容易死。”希隆说道。
“什么意思？”
莫斯提马出言打断：“你知道在学院里杀人，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希隆笑了声：“我会做的很干净的。”
说着，他并拢的双指开始向下牵动。
旋转的冰锥与莫斯提马的额头接触。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血肉飞溅的场景出现，冰锥宛如在钻一块坚硬的物体，被磨平了尖角。
“你的额头还真硬啊。”希隆淡淡道。
莫斯提马脖子朝前动了动，她竟是将那冰锥顶了回去。
“我都快怕死了……”她毫无感情地说道。
忽然间，又是一阵清风拂过——可这公共间里，并没有窗户打开。
莫斯提马忽然看见了什么大恐怖，顿时张大了眼睛。
希隆和莫斯提马也扭头看了过去。
兽绒沙发上，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那里，右腿翘起，她的脚趾上竟戴着金戒。
塞伦妮顿时警惕了起来。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厚重的古朴味道，就好像进入了阿斯特里德的古老书库，里面的书籍来自千年万年前，带来了那些古老年代的氤氲。
希隆站起身来，看向那个女人。
布伦希尔德。
他没有问她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要他猜的话，估计是她施加在他身上的那道神印，让她得以随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布伦希尔德双臂环抱，一身白纱，她开口道。
“停下你的小动作。”
霎时间，这房间周围，闪现而过几道紫色光芒，它们被一阵强势介入的雪白的涟漪击碎……那是莫斯提马的魔法，她竟妄想将这魔法引入希隆与塞伦妮的体内。
希隆颇为惊讶，因为若不是布伦希尔德打散了那魔法，他还真没有看到那紫色的魔法线条。
什么样的魔法能逃离他的眼睛？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心灵魔法。
这奇特的魔法他再为熟悉不过了，毕竟，芷韵就是天生会心灵魔法的人。艾芙妮当初在赫伦兹亚从芷韵身上扒出了不少心灵魔法的秘密，那是从未记载在魔法典籍上的东西，可以说，艾芙妮就是心灵魔法最前沿的那位研究者了，希隆也算是沾了光，得以感受到心灵魔法的强大。
在他获得了这双奇特的双眼后，心灵魔法，是他看不到的，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他还是将原因归到了心灵魔法的特殊性上。
而此刻，眼前这个来历颇深的女人，竟也会心灵魔法。
希隆收起了自己的冰魔法，残余的魔法造物化作一滩水，湿润了地毯。
看着希隆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似乎十分强大的女人毫无防备，塞伦妮野安下心来，不再警惕那个女人。
布伦希尔德对着希隆昂了昂下巴，拍了拍自己左侧的沙发。
她让希隆坐过去。
希隆看了看塞伦妮，又皱着眉盯着布伦希尔德。
见希隆没有动作，她不耐烦的开口：“过来！”
他依旧无动于衷。
塞伦妮在希隆耳边小声问道：“她是谁？”
“……你认不出她的脸吗？”
闻言，塞伦妮认真打量起那个一脸英美的女人。无暇的面容，眼角有痣点缀，红唇诱人。那一双眼宛如柳叶弯刃一般，锋锐，却又让人流连忘返，不吝啬多看几眼。
她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我应该没见过她吧？她是你的朋友？”
布伦希尔德有些生气了，但她没有做什么，只是压低了眉头，宛若青山折腰。
地上的莫斯提马似乎被吓傻了，一动没动，就那么盯着布伦希尔德，呆滞地坐着。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希隆问道。
布伦希尔德冷声道：“我去哪儿还要告诉你原因吗？”
希隆皱眉，他没有说话。
这位如今的至高女神从希隆身上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莫斯提马。她的眼神宛如千斤重锤，压的莫斯提马抬不起头来。
“抬头，直视我。”她开口道。
莫斯提马身体猛然一颤，随后战战兢兢的慢慢抬起头来。
她的视线从布伦希尔德那如同雨林中新生的蘑菇般的晶莹的脚趾上慢慢爬起，越过那修长的白净双腿，看着那充满神性的一身白纱，最后才游离到那一张英美的女神面容。
“你的玩乐找错了对象，莫斯提马。他身上的命运之线已经过于沉重，不需要你再为他添上那些可有可无的无聊命运织网……”
布伦希尔德淡漠道：“停止你对他双眼的蒙蔽。”
希隆有些惊讶。这话是什么意思？莫斯提马蒙蔽了他的眼睛？
莫斯提马咬着嘴唇，她只敢盯着女神的下巴。
紫色的光芒洒落。
希隆没有任何感觉，但他看了看身边的塞伦妮。
比起刚才，她身上的命运之线确实有所变动。
看来莫斯提马遮蔽了他观测命运的双眼。
什么时候呢？
难道是当时他第一次看到莫斯提马在编织命运罗网的那个时候？那么这个女人岂不是也能看到命运之线吗？
希隆现在很想知道，莫斯提马是如何知晓他双眼的奇特的。
布伦希尔德赤裸的双脚踏在地毯上，身体微微前倾，玩味道：“我知道你能感受到他身上属于我的神印，但你依旧敢对他出手。为什么我如今来到了你的眼前……你却像一只受惊的动物呢？”
“心灵魔法对我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你不出来，我也无碍。”
希隆看着布伦希尔德，淡淡道。
布伦希尔德瞥了希隆一眼：“如果你感受到了她的心灵魔法在撩拨你的心绪，你还能忍耐住不杀她吗？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希隆默然。
那句话自然就是神不可杀。
诚然，现在的希隆身心俱疲，火气很大。他的确是想让这个莫斯提马付出一些代价，但如果真的感受到了她的再次出手，他或许真的忍不住会动用弑神的手段，让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主动招惹自己的家伙死的干干净净。
他看着布伦希尔德。
那么这个女神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提前阻止自己对莫斯提马动杀心？
不，没这么简单。
她或许对莫斯提马别有所图，因为现在全然可以视作她救了莫斯提马。她想借此与莫斯提马正式开始联系吗？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一个是创世之境的如今主神，一个是逃亡在外的神力不全的地狱之主。
和地狱有关系吗？
希隆隐藏了自己质询的眼神。
“你总爱招惹你自己把握不住的危险，让一切都失控……不要以为只有一个真正的神才可以杀死神明，莫斯提马。”布伦希尔德昂说，即便是坐着，她依旧俯视莫斯提马。
这并不是因为莫斯提马瘫坐在地上得视角缘故。
那全然是神力、神格，甚至是个人气质与实力的碾压。
莫斯提马颤颤巍巍，已经没了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塞伦妮看着它现在的模样，越发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什么人了。
可惜虽然她饱览群书，但对神话史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认不得这位女武神。
“敬见……女神……”莫斯提马颤抖着嘴唇开口道。
布伦希尔德冷淡道：“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看你是想继续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在这幻境里，还是和我回创世之境？”
莫斯提马没想到布伦希尔德会直接给她选择题，她受宠若惊。
“我想去创世之境……做梦都想！”莫斯提马低下头。
创世之境，独立于人界，神民之里与地狱，是世界诞生伊始之地。
布伦希尔德不再多做言语，只是一挥手，就领着莫斯提马消失在了希隆与塞伦妮的眼前。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太过突然。
塞伦妮愣了愣：“她说创世之境？那不是传说中的最初的神明降世的地方吗？”
希隆叹了口气，没有回应塞伦妮的话语。
事情的发展似乎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他在来到这里的时候是绝然没想到布伦希尔德会借助他身上的神印能够降临他身边，然后带走莫斯提马的。
算了，至少莫斯提马已经离开了这里。
不论再如何，她以后应该不会再与自己扯上任何关系了。
她被带入了创世之境，想必她的魔法也结束了。
该回去看看艾云莎了。
希隆此刻很想去睡一觉，但想着艾云莎还被捆缚在高塔里，这样总不太好，便准备赶回高塔。
塞伦妮告诉希隆，由于高塔离学院实在太远，在来到学院的路上，她的魔法就已经失效了，也因此艾云莎并没有被一直捆着，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而希隆正是因此而忧虑。
艾云莎的心思很深，或许还很敏感，只是很少向人袒露心声，而今被魔法影响做出了那么多出格的事情，还不知道她自己怎么想自己呢？
事到如今，还是得先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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