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的夜晚,并非纯粹的黑暗。山体自身散发出的柔和白玉光泽,与漫天星辉、以及各处宫阙楼阁点缀的明珠灵光交织,形成一片迷离梦幻的景象。灵气化成的薄雾在夜风中缓缓流淌,呼吸之间,尽是沁人心脾的清新。
林逍然盘膝坐在精舍的静室中,并未入睡,而是掌心托着那块新得的星髓黑曜。石头触手温凉,内部那无数细微的银色光点仿佛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精纯而内敛的星辰本源气息。他尝试运转《周天星衍诀》,引导其中的星髓之力。
一丝远比外界星辰之力更为精粹、近乎本源的星辉,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手臂经脉汇入丹田。那混沌星辉色的金丹仿佛久旱逢甘霖,旋转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表面黯淡的九道星纹也隐约亮起微光。更让他惊喜的是,掌心那缕豆粒大小的星辰净炎雏形,在接触到这星髓之力后,竟微微跳动了一下,火焰核心处的秩序之光似乎凝实了半分,连带着灼烧臂膀上归墟死气的效率也提升了少许。
“果然是好东西。”林逍然心中暗赞。这星髓黑曜对他而言,价值远超一瓶延寿丹。若能长期汲取其中星髓,不仅恢复速度能大幅提升,星辰净炎的成长也将加快。他将黑曜石小心收起,准备日后慢慢炼化。
次日,天衍道会正式拉开序幕。
清晨,悠扬宏大的钟声响彻整个悬空山。所有受邀前来的修士,无论宗门子弟还是散修高人,皆朝着山巅那座最为宏伟壮观的宫殿——天衍宫汇聚而去。
天衍宫通体由某种白色灵玉砌成,高耸入云,殿门大开,内部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足以容纳万人而不显拥挤。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不断流转的星空幻影,星辰生灭,轨迹玄奥,让人望之便心生渺小与敬畏。大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圆形道坛,周围呈环形分布着无数蒲团,越是靠近道坛,蒲团散发的气息便越是古朴,显然是留给身份尊贵或修为高深之辈。
青玄门作为三大巨头之一,位置紧邻道坛。玄诚真人带领众人落座,林逍然、冷凝霜等五名弟子紧随其后。他们的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昨日万宝廊与炎昊的小冲突似乎已悄然传开,不少人带着审视、好奇,甚至些许挑衅的意味打量着林逍然这个新面孔。
林逍然坦然自若,目光扫过大殿。他看到了焚天谷的人,就在青玄门对面不远处。炎昊正一脸阴沉地盯着他,见林逍然望来,还恶狠狠地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炎昊身旁,坐着一位气息如同烘炉般炽热、面容与炎昊有几分相似、修为已达金丹后期的赤发老者,想必就是焚天谷大长老,炎昊的祖父——炎烈。感受到林逍然的目光,炎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随即闭目养神,并未将林逍然放在眼里。
除了焚天谷,悬空山的修士则坐在主位,皆身着月白道袍,气息空灵飘逸,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其余如“百草门”、“御兽宗”、“天工阁”等东域一流宗门的代表也各据一方。大殿之内,金丹多如牛毛,元婴气息也不下十数道,可谓群英荟萃。
“铛——!”
又一声钟鸣,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一位身着悬空山特有月白道袍、鹤发童颜、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缓步走上中央道坛。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一举一动都仿佛与周围天地法则相合,赫然是一位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老夫悬空山长老,清虚子,谨代表悬空山,欢迎诸位道友莅临天衍道会。”清虚子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千年一度,论道天衍,旨在交流道法,印证所学,共参大道。望诸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或能碰撞出智慧火花,使我辈道途更进一步。”
简单的开场白后,论道环节正式开始。按照惯例,由主办方悬空山首先派出一位修士登坛论道。
一位悬空山的金丹中期女修翩然上台,她并未讲述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围绕“虚空”与“承载”之道,阐述悬空山一脉对空间法则的理解与应用。她言语空灵,时而引动周围空间泛起细微涟漪,演示种种玄妙,引得台下不少修士,尤其是精通阵法和空间类神通的修士如痴如醉。
林逍然也听得颇为认真。悬空山对空间之道的理解确实独到,与他从星灵族知识库中获取的部分信息隐隐印证,让他对自身“星弈之道”中涉及空间干涉的部分有了新的感悟。
随后,各大宗门轮流派出发言者。百草门的修士讲述“草木枯荣与生命轮回”,御兽宗的修士探讨“万灵共生与驭兽真意”,天工阁的匠师则分享“符文阵列与天地之力撬动”……各家皆有独到之处,大道争鸣,异彩纷呈。期间,不时有修士因听到妙处,周身灵气涌动,引发小型灵气漩涡,显然是有所顿悟。
青玄门由木尘长老登台。他并未讲高深的丹道,而是从最基础的“木灵生机”与“丹药调和”入手,阐述草木药性相生相克、君臣佐使之道,最终引申至天地万物平衡、阴阳互济的大道至理。他言语朴实,却直指本源,配合其醇厚温和的木系灵力演示,让人如沐春风,连对面焚天谷一些性子急躁的弟子,都不由得静心聆听。
林逍然注意到,当木尘长老讲到“以秩序之力,调和狂暴,化戾气为祥和”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心中明了,这是木尘长老在借论道之机,点醒他星辰净炎的应用方向。
论道持续了整整一日。当最后一位散修高人讲述完其对“因果无常”的独特见解后,清虚子再次登台。
“诸位道友畅所欲言,道韵交织,实乃盛事。”清虚子抚须微笑,“论道至此暂歇。明日,万宝廊易宝大会将继续,同时,‘演武台’亦将开放,供各派弟子切磋技艺,印证所学。还望诸位道友点到为止,以和为贵。”
他话音落下,大殿内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许多年轻弟子的眼中燃起了战意。论道是思想的碰撞,而演武,则是实力最直接的彰显!尤其是在秘境之争前夕,这无疑是摸清对手底细、扬名立万的最佳舞台。
散场时,人流如织。林逍然随着青玄门众人正要离开,一个身影却拦在了前面。
正是炎昊。他抱着双臂,下巴微抬,挑衅地看着林逍然:“姓林的,听说你有点本事?敢不敢明日演武台上,第一个与我一战?”
他声音不小,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焚天谷大长老炎烈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似乎默许了孙子的行为。其他宗门的人也纷纷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墨渊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冷声道:“炎昊,你想战,我陪你。”
炎昊却嗤笑一声,指着林逍然:“墨渊,你急什么?本少爷找的是他!怎么,林逍然,你只会躲在女人和同门后面吗?”他特意加重了“女人”二字,目光扫过冷凝霜,带着一丝淫邪与挑衅。
冷凝霜眼神一寒,周围温度骤降。林逍然却伸手轻轻拦住了她。
他看向炎昊,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你想战,那便战。”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愤怒驳斥,只有简单的六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与自信。
炎昊被他这种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好!明日巳时,演武台,不见不散!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镇定!”说完,冷哼一声,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林师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柳清音有些担忧道,“炎昊虽纨绔,但焚天谷的《焚天诀》霸道无比,他既敢挑战,必有倚仗。”
“无妨。”林逍然淡淡道,“正好活动筋骨。”他需要实战来进一步磨合星辰净炎和太初星障,炎昊这种水平的对手,刚刚合适。
玄诚真人并未多言,只是拍了拍林逍然的肩膀,眼神中带着鼓励与信任。
返回精舍的路上,百晓生低声道:“林老弟,我打听到,那炎昊身上可能有一件他爷爷赐下的护身灵器,威力不凡,需小心应对。”
林逍然点头表示知晓。护身灵器?在绝对的力量和法则克制面前,外物又能支撑多久?
是夜,林逍然继续汲取星髓黑曜之力,温养星辰净炎,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翌日,巳时未至,悬空山专设的演武台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巨大的圆形擂台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铸成,上面铭刻着强大的加固与防护阵法,足以承受金丹修士的全力轰击。擂台四周,悬浮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观战台,供各派高层和弟子观战。
青玄门与焚天谷的人几乎同时抵达,各自占据了一处视野最佳的观战台。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炎昊早已迫不及待,一身赤红战袍,手持一柄燃烧着烈焰的长枪,率先跃上擂台,长枪指向林逍然所在的方向,傲然道:“林逍然,滚上来受死!”
喧嚣的场面为之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林逍然身上。
林逍然缓缓起身,对身旁的冷凝霜、苏灵儿等人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如同清风拂过,下一瞬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擂台之上,与炎昊遥遥相对。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袍,气息内敛,与对面气势汹汹、火焰缭绕的炎昊形成鲜明对比。
“装神弄鬼!”炎昊被他这手精妙的身法惊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认为林逍然是在故意卖弄,“出手吧!让本少爷看看你那点微末伎俩!”
林逍然却并未急于动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让你三招。”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狂妄!”
“太托大了吧!炎昊可是焚天谷大长老之孙!”
“青玄门这小子,怕不是吓傻了?”
连青玄门这边,赵莽都瞪大了眼睛,柳清音掩住了小嘴,连墨渊都微微蹙眉。唯有冷凝霜和玄诚真人面色不变。
炎昊气得脸都扭曲了,从小到大,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东域几乎所有同辈精英的面!
“你找死!”炎昊暴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焚天诀》疯狂运转,赤红色的火系灵力如同火山喷发般涌出!他手中烈焰长枪猛地刺出!
“焚天一击·火蟒出洞!”
轰!一道凝练无比、形似巨蟒的赤红枪芒,带着焚尽八荒的炽热与暴烈,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瞬间便到了林逍然面前!枪芒未至,那恐怖的高温已经让擂台边缘的防护光罩都荡漾起波纹!
面对这凶悍的一击,林逍然果然如他所言,不闪不避,甚至没有撑起任何防御光罩。他只是抬起了那只布满暗红纹路的手臂,掌心向上,混沌星辉色的灵力悄然流转。
就在赤红枪芒即将临体的刹那,他掌心那微小的星辰净炎再次浮现,并且瞬间扩散开来,化作一面薄如蝉翼、流转着星辉与混沌气息的透明火幕,挡在了身前。
“嗤——!”
声势浩大的赤红枪蟒,撞在那薄薄的混沌星辉火幕上,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爆发出任何冲击!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狂暴火系灵力,在接触到火幕的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解、化归,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散开,连林逍然的衣角都未能掀起。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那足以重创普通金丹初期的一击,就这么……没了?
炎昊脸上的狞笑僵住,瞳孔骤缩,失声叫道:“不可能!你这是什么妖法?!”
高台上,焚天谷大长老炎烈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玄诚真人、木尘长老等人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第一招。”林逍然收回火幕,重新化作豆粒大小的净炎在指尖跳跃,语气依旧平淡。
“混蛋!”炎昊又惊又怒,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狂吼一声,周身烈焰再次暴涨,长枪挥舞,幻化出漫天赤红枪影,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林逍然笼罩而去!
“焚天百裂枪!”
无数道凌厉的枪影封锁了林逍然所有退路,炽热的火浪让整个擂台如同化作熔炉!
林逍然依旧站在原地,指尖的星辰净炎轻轻一颤,分化出数十缕细如发丝的混沌星辉火线,精准无比地迎向每一道枪影的锋芒最盛之处。
“嗤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细针刺入泡沫,那漫天凌厉的枪影,在与混沌星辉火线接触的刹那,纷纷溃散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星辰净炎那化归万物、瓦解秩序的恐怖特性,对于这种纯粹能量形态、结构相对简单的攻击,克制得死死的!
转眼间,声势浩大的“焚天百裂枪”再次烟消云散。
“第二招。”林逍然的声音如同魔咒,敲打在炎昊和所有观战者的心上。
炎昊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恐惧。他最强的两式枪诀,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不信邪,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落在烈焰长枪之上。长枪嗡鸣,枪身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诡异符文,气息陡然变得狂暴而邪恶!
“以血为引,焚天之怒,圣炎降临!”炎昊嘶声力竭地吼道,显然动用了某种禁忌秘法。他手中的长枪仿佛活了过来,枪尖凝聚起一团不断扭曲、颜色深邃近黑的恐怖火焰,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连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是焚天谷的禁术‘黑煞焚天炎’!”有见识广博的修士惊呼,“此炎歹毒无比,能污人法宝,蚀人神魂!”
“炎昊疯了!竟然在切磋中用此禁术!”
“那林逍然危险了!”
感受到那黑炎中蕴含的污秽与毁灭气息,林逍然眼神微凝。这火焰,与归墟死气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暴烈,少了那份纯粹的寂灭之意。
“第三招。”他依旧没有移动,但指尖的星辰净炎却骤然明亮起来,混沌星辉色的光芒流转,那一点秩序核心璀璨如星。
炎昊面目狰狞,将全身灵力注入长枪,猛地将那团令人心悸的黑煞焚天炎掷向林逍然!黑炎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留下一道扭曲的轨迹!
面对这足以威胁到金丹后期修士的恐怖一击,林逍然终于动了。他并指如剑,指尖那缕星辰净炎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尺许长的混沌星辉剑罡!剑罡之上,净化与秩序的意蕴凝聚到了实质!
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进攻!
“星火,燎原。”
清冷的声音响起,混沌星辉剑罡后发先至,如同划破黑暗的黎明之光,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团飞来的黑煞焚天炎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净化一切的鸣响。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团足以焚山煮海、污秽神魂的黑煞焚天炎,在接触到混沌星辉剑罡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从核心开始,迅速变得黯淡、瓦解、最终彻底湮灭,化为虚无!连一丝黑气都未能残留!
而林逍然指尖的混沌星辉剑罡,去势不减,在破灭黑炎之后,如同瞬移般,点向了炎昊的眉心!
炎昊脸上的狰狞与疯狂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点星辉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仿佛代表了天地的审判!
“住手!”高台上,炎烈惊怒交加,猛地站起,元婴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山岳般向擂台压去!
然而,另一股温和却更加浩瀚磅礴的气息瞬间将其抵消。玄诚真人不知何时也已起身,拂尘轻摆,淡然道:“小辈切磋,炎烈长老何必插手?”
就在混沌星辉剑罡即将点中炎昊眉心的刹那,剑罡却骤然消散,重新化为那缕豆粒大小的净炎,飞回林逍然掌心。
炎昊僵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刚才那一瞬,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林逍然看都未看他一眼,转身,面向台下无数震惊、敬畏、难以置信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还有谁?”
三个字,不高昂,不激烈,却带着一种睥睨全场、舍我其谁的绝对自信与强大!
星火初燃,已显燎原之势。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唯有那缕在他掌心静静跳跃的混沌星辉火焰,仿佛在宣告着,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已然在这悬空山,在这天衍道会,强势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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