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霍昭于边塞狼谷与狼群周旋、在葬马滩经历血战之时,数千里外的大汉帝都长安,未央宫宣室殿内,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伴随着薰香的青烟悄然进行。
大将军卫稚,端坐在皇帝下首的锦垫上,身姿挺拔,面容沉静,虽已年近四旬,鬓角微霜,但眼神开阖间依旧锐利如昔,那是历经无数沙场与朝堂风云磨砺出的深邃。
御座之上的皇帝,正值壮年,雄才大略,此刻却微微蹙着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上那一卷来自河西的军报。
“卫卿,”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霍昭这孩子,此次出击,斩获不多,却惹出了不小的风波啊。军中传言,他带回一个与狼群为伍的妖女,甚至纵容狼群闯入军营?可有此事?”
卫稚心中微凛,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从容起身,躬身一礼,声音平稳:“回陛下,臣亦收到昭儿军报。所谓‘妖女’,实为一被狼群收养的孤女,年纪尚幼,不通人事。至于狼群入营,据昭儿所言,乃是在葬马滩遭遇匈奴主力,情势危急,幸得此女驱使狼群助战,方得脱险,并重创敌军。狼群随行,是为安置伤狼,暂避匈奴报复,昭儿已严令隔离,并未扰乱营防。”
“哦?狼群助战?”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但更多的仍是审视,“倒是闻所未闻。只是,此举终究惊世骇俗。朝中已有御史风闻奏事,言霍昭年少骄狂,不尊礼法,与禽兽为伍,恐损我大汉军威,亦恐……招惹不祥啊。”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垂首侍立的几位文官。
一位御史大夫立刻出列,朗声道:“陛下圣明!霍校尉虽勇武,然终究年少,行事难免孟浪。豢养狼女,引狼入室,非但于军纪不合,更易惹蛮夷嘲笑,谓我大汉无人,需借野兽之力。长此以往,军心何以凝聚?国体何以尊严?臣恳请陛下下旨,责令霍昭即刻将那狼女与狼群驱离,以正视听!”
卫稚面色不变,心中却暗自冷笑。
这些言官,躲在长安繁华之地,岂知边塞征战之残酷?
他再次躬身,声音提高了几分:“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霍昭此举,虽不合常理,然于当时情境,乃是绝境求存之策。葬马滩一战,若无狼群奇兵突出,风雷骑千余精锐恐已全军覆没。此女与狼群,于国有功!且霍昭在军报中言,此女似与匈奴或有牵连,其颈间佩有奇异玉珏,正在详查,或可成为日后了解匈奴内情之契机。此时若强行驱离,岂非寒了将士之心,亦可能错失良机?”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军威国体,臣以为,真正的军威在于胜仗,在于保境安民!霍昭自随军以来,每战必先,斩将夺旗,功勋卓着,河西匈奴闻其名而胆寒,此方为我大汉军威!拘泥于虚礼,而坐视良将陷于危难,岂非本末倒置?”
皇帝听着卫稚慷慨陈词,手指敲击案几的速度慢了下来,眼中若有所思。
他需要能为他开疆拓土、扫荡匈奴的利剑,霍昭正是这样一柄锋锐无比的年轻利剑。
只要这柄剑的剑锋始终指向匈奴,些许出格之举,并非不能容忍。
“卫卿所言,不无道理。”
皇帝终于开口,“霍昭之功,朕心中有数。然,朝廷体统,亦不可轻废。传朕口谕,嘉奖风雷骑葬马滩力战之功,所获战利品尽数犒军。至于那狼女与狼群……”
他略一沉吟,“责令霍昭严加看管,不得出任何纰漏。若其果真有助于军务,查明来历后,再行定夺。若生事端,唯霍昭是问!”
“陛下圣明!”卫稚深深一揖,心中稍安。
他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为霍昭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而与此同时,漠北深处,匈奴王庭金帐之内。
匈奴大单于(伊稚斜,原型单于)正听着一名狼狈逃回的千夫长(刀疤脸)的哭诉。
“……大汗!那汉将霍昭,实在邪门!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能驱使狼群为他作战!那些狼悍不畏死,专咬马腿人手,弟兄们死伤惨重啊!”
大单于身材魁梧,披着华丽的貂皮,闻言猛地将手中的金碗砸在地上,怒喝道:“废物!八百狼骑,拿不下千余汉军,还有脸在此胡言乱语!狼群助战?荒谬!”
“大汗,千真万确!”千夫长以头抢地,“那狼群中有一头异常神骏的白狼王,还有一个……一个像是被狼养大的女孩,就是她在指挥狼群!那霍昭,似乎与那狼女相识!”
“狼女?”大单于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疑忌。
他挥退千夫长,独自在帐中踱步。
狼,是草原的精灵,是匈奴人敬畏的图腾。能驱使狼群,尤其是白狼王的人……他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和宫廷秘闻。
“查!”他对着空荡荡的金帐低吼,如同孤狼咆哮,“给本汗彻底地查!那个狼女到底是什么来历!霍昭……哼,本汗不管你用什么妖法,河西之地,绝不容你汉人肆意妄为!传令各部,集结兵力,本汗要亲自会会这个汉家小子,还有那个……狼女!”
他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大羊皮地图前,目光阴鸷地盯住了河西走廊的位置。
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正在草原深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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