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的新奇世界仿佛为阿月打开了一扇窗,她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在沙地上练习霍昭教的“日”、“月”、“山”、“水”等字,她的注意力也开始更多地投向周围的人类,尤其是张氏和霍昭的举止。
张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开始有意识地在日常生活中,为她展示一些更符合汉家礼仪的简单动作。
这一日,张氏端着盛有清水的陶碗,走到阿月面前。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递给她,而是自己先端坐好,背部挺直,左手虚托碗底,右手三指轻搭碗沿,将碗平稳地送至唇边,小口啜饮,动作优雅而自然。
阿月蹲在一旁,歪着头,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她看得极其专注,连雪魄用鼻子蹭她都没反应。
等张氏放下碗,阿月立刻伸出小手,指了指陶碗,又指了指自己。
张氏微笑着将碗递给她。
阿月接过碗,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低头去舔或者用手掬水。
她努力回忆着张氏刚才的动作,先是有些笨拙地调整自己的坐姿,试图挺直那总是习惯性微躬的脊背,然后学着张氏的样子,用左手托住碗底,右手则僵硬地、试探性地模仿着三指搭碗的动作。
她的手指还不习惯这样精细的操控,手腕紧张得微微发抖,碗里的水因为她不稳的动作而晃荡起来,溅出几滴在她粗糙的皮裘上。
但她没有放弃,继续努力维持着这个姿势,小心翼翼地将碗凑到嘴边。
因为紧张,她的脖子伸得老长,嘴唇碰到碗沿时,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喝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别扭和滑稽,像只刚刚学会模仿人类动作的小兽。
张氏没有出声纠正,只是眼中含着鼓励的笑意,静静地看着。
阿月喝了一口水,放下碗,似乎对自己这次“成功”的模仿感到一丝满意,她抬头看向张氏,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带着询问意味的音节。
张氏立刻点头,柔声赞许道:“对,就是这样,阿月姑娘做得很好。”
得到肯定,阿月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她再次拿起碗,又尝试了一次。
虽然依旧蹒跚可笑,动作僵硬,但比起第一次,似乎稳当了一点点。
除了喝水,她还开始模仿张氏走路的样子。
张氏步履从容,裙裾微动,阿月便也试图放慢自己习惯性的、狼般轻捷而富有弹性的步伐,学着昂起头,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却因为不习惯而显得同手同脚,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引得远处偶尔瞥见的士兵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声。
霍昭有时在一旁看着,也会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看着那个曾经只会在山野间奔跑咆哮的小狼女,如今为了融入他的世界,如此努力而笨拙地学习着最基本的举止,那份专注和坚持,让他心中最坚硬的部分也微微软化。
“将军,你看阿月姑娘,”张氏低声对霍昭说,“她学得很快,也很用心。老身觉得,她骨子里,或许本就有着对‘规矩’的向往。”
霍昭默然点头。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模仿,更是一种渴望被接纳、渴望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努力。
这点滴的进步,看似微小可笑,却蕴含着改变的力量。
阿月的学步,不仅仅是在学习走路和仪态,更是在蹒跚地走向一个全新的、属于“人”的文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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