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的密令,如同带着血腥气的鹰隼,迅速而精准地传达到了潜伏在河西的匈奴细作头目乌尔顿手中。
乌尔顿伪装成一个往来于汉匈边境、贩卖皮货和盐巴的小商人,在汉军大营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有一处不起眼的落脚点。
收到这封措辞严厉、要求不惜一切代价的密令后,他不敢怠慢,立刻以暗号召集了几名最得利、手段最阴狠的手下,在一间散发着霉味、羊膻气和陈旧酒气的地窖里密谋。
地窖入口被破旧的皮货掩盖,仅有的一盏油灯灯焰如豆,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几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沉的脸庞。
“大汗下了死命令,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必须尽快除掉那个狼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乌尔顿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沙地上滑行,“她在霍昭身边,不仅多次坏我们好事,更成了霍昭的眼睛和耳朵,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绝不能留!”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名叫巴鲁的壮汉啐了一口,粗声道:“头儿,那狼崽子邪门得很,警惕性高得吓人,身边不但总有那群畜生守着,霍昭还加派了亲兵在她住处附近日夜巡逻,咱们的人很难靠近下手,硬闯就是送死。”
另一个身材瘦小、眼神如同老鼠般灵活闪烁的探子,名叫胡格,阴恻恻地笑了笑,接口道:“巴鲁大哥说得对,硬来不行,但可以智取。我这些日子可没闲着,一直远远盯着。那狼女虽然开始学人样穿衣吃饭,但有些野兽的本性根深蒂固,改不了。她喝的水,吃的肉,都和营里普通士卒略有不同。”
乌尔顿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前倾,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哦?仔细说说!”
胡格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空气听去:“她喝的水,多是张氏那老婆子直接用固定的几个皮质水囊,从营旁那条小溪的上游活水处打来,据说霍昭吩咐过,要用流动的活水。她吃的肉,虽然也开始跟着吃大灶煮熟的,但据我们买通的那个负责处理猎物的伙夫说,张氏时常会为他留一些带着血丝的半生肉,或者干脆是刚刚猎到、未经烹煮的新鲜野味,那狼女明显对这些更偏爱。”
乌尔顿摸了摸下巴上纠结的胡茬,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残忍与得意的笑意:“很好!机会就在这里!投毒!目标就是她的饮水和那些她最偏爱的生冷食物!”
“可是,”巴鲁仍然有些疑虑,“往流动的水源里投毒,难度太大,分量难以控制,而且极易误伤他人,立刻就会引起汉军警觉。直接在她的食物里下毒,那张氏看管甚严,我们的人也很难找到机会靠近。”
“不必直接下在成品里。”
乌尔顿眼中闪烁着狡诈阴险的光芒,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只有拇指大小的扁平瓷瓶,“我这里有从西域商人那里重金购来的‘幽魂散’,据说是用沙漠深处几种罕见毒草混合炼制,无色无味,粉末极细,入水即化,沾染食物也难以察觉。其毒性缓慢而阴损,服用后不会立刻发作,表面上毫无异状,但会逐渐侵蚀五脏元气,让人精神萎靡,三五日后才会突然虚弱咯血,高热不退,状似突发恶疾,寻常医官根本查不出缘由,只会认为是体虚邪入。”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算霍昭疑心,没有证据,也只能认作是疾病。”
他看向那个瘦小探子胡格:“你之前不是说,想办法买通了一个负责定期给那狼女所在区域运送清水和部分食材的民夫吗?他叫什么?王老五?对,就是他,嗜赌如命,欠了赌坊一屁股债,被逼得走投无路。想办法,让他把沾了这‘幽魂散’的东西混进去!比如,让他提前将毒粉涂抹在水囊内侧不易察觉的角落,或者撒在准备送去的那块生肉表面!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绝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告诉他,事成之后,不但旧债勾销,还有十倍的金子拿!”
胡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信心满满地点头:“头儿放心,那王老五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烂赌鬼,只要给足金子,让他毒杀亲爹都敢干。而且事后……”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脸上露出狠厉之色,“绝不会留下活口。”
乌尔顿满意地点点头,将那个小小的瓷瓶郑重地交给胡格:“小心使用。事成之后,你我便是大汗的首功之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记住,大汗严令,只针对那个狼女,尽量不要波及他人,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一场针对阿月的、极其阴险而隐秘的投毒之计,就在这昏暗污浊的地窖中策划完毕。
危机如同无色无味的毒药本身,悄然融入空气,撒向了尚在努力学习人类文字、对人心鬼蜮一无所知的阿月。
死亡的阴影,正带着耐心的狞笑,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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