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负气跑开,留下霍昭独自在帐中,面对摇曳的烛火,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忧虑。
他并非有意对阿月严厉,只是那封信触及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也指向了他最不愿面对、更不忍让阿月知晓的残酷真相。
“生父尚在,思念成疾,盼女归来……”霍昭低声重复着信中的字句,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讥讽。
乌维单于和左贤王,为了对付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利用人性最脆弱情感的卑劣手段都使了出来。
他们精准地抓住了阿月对身世的迷茫和对亲情的潜在渴望。
然而,真正让霍昭感到压力的,并非敌人的诡计,而是阿月那受伤和困惑的眼神。
他知道,阿月已经不再是那个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完全依赖于他判断的小女孩了。
她在成长,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情感需求。
一味地压制和回避,只会将她的心推得更远。
“赵破奴。”霍昭沉声唤道。
赵破奴应声而入,看到霍昭凝重的脸色,心知必有要事。
“边市上接触阿月,以及后来将信送入驿馆的人,查得怎么样了?”霍昭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赵破奴拱手回道:“将军,那人极其狡猾,动作又快,我们的人追丢了。但从其行事手法和对边市地形的熟悉程度来看,很可能是长期潜伏在边境、甚至可能本身就混迹在胡商或边民中的匈奴细作,而且受过严格训练。至于信的来源……模仿笔迹不难,难的是对当年旧事细节的把握。除非……匈奴王庭中,真有当年亲身经历、并且地位不低的人参与其中。”
霍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这意味着,对方对阿月身世的了解,可能比他们预想的更深。
这封信,仅仅是个开始。
“加派人手,一方面继续追查送信之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方面,”
霍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动用我们在匈奴王庭内部最深的那颗‘钉子’,不惜暴露的风险,也要查清,到底是谁在主导这件事,他们对阿月的了解到了何种程度,后续还有什么计划!”
“将军,那颗‘钉子’埋藏极深,是我们在王庭最高级别的眼线,动用他风险太大……”赵破奴有些犹豫。
“顾不了那么多了!”
霍昭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阿月的安危和心绪,重于一切!我必须知道敌人下一步要做什么,才能提前防范。去吧!”
“诺!”赵破奴见霍昭心意已决,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霍昭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他知道,告诉阿月真相是迟早的事,但那真相太过残酷——她的生父,很可能是一位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匈奴贵族,甚至可能是导致她母亲惨死的间接凶手。
她该如何自处?她那份纯善的本性,能否承受得住这血缘与仇恨交织的沉重?而一旦她的身世在汉朝这边曝光,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还有那位心思难测的皇帝,又会如何对待她?
真相如同双刃剑,不说,裂痕难平;说了,可能带来更大的风暴。
霍昭第一次感到,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保护一个人,竟是如此艰难,让他倍感压力,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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