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调查员的胃部猛烈痉挛。
他再也撑不住，猛地扭头冲向墙角，扶着冰冷的墙面剧烈干呕。
酸腐的气味瞬间污染了这间奢华的书房。
但无人开口责备。
在场的所有AAb成员，都感觉自己的喉头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胃里翻江倒海。
特选级……人肉眼扒。
这六个字，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污染。
它将“饕餮盛宴”的性质，从一个猎奇的上流俱乐部，彻底钉死为一处反人类的屠宰场。
高风的脸，血色尽褪。
他的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镜片后的双眼死死黏在那本菜单上，似乎要用视线将其彻底分解。
食人。
这种只存在于原始蒙昧时代的罪恶，此刻却物化成一本制作精良的菜单，摆在了他这位科技精英的面前。
他的科学观，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本薄薄的菜单，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豁口。
白案合上了菜单。
“啪。”
一声轻响，清脆，利落。
他的脸上没有恶心，没有惊恐，甚至没有多余的波动。
那是一种极致的，属于厨师的专业性愤怒。
就像看到有人用最顶级的A7和牛去熬制一锅麻辣烫。
这是对“食材”与“烹饪”这两个词，最根本的亵渎。
“确认了。”
一直沉默的林珂，声音穿透了死寂。
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数据报告。
“失踪者的‘食欲’特征，与这份菜单上的‘食材’描述高度匹配。”
“他们不是赴宴的客人。”
“他们本身，就是宴席。”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空气温度骤降。
“别他妈分析了！”
姜老裹挟着一身风尘，从门外大步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是雷暴来临前的阴沉。
“王理事命令，特别应对小组，立刻出动！”
他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白案身上。
“目标地点已经锁定，就是信号消失的坐标。”
“白案，高风，跟我走！”
“林珂，你留在指挥中心，提供远程数据支援！”
“是！”林珂立刻应道。
“……收到。”
高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身体的动作带着一种提线木偶般的不协调。
他跟在姜老身后，在经过白案身边时，脚步凝滞了半秒。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去。
那背影，充满了被现实碾碎后的压抑与悲壮。
……
AAb的临时指挥车，是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的黑色装甲越野。
车厢内，气压低得让人胸闷。
高风独自坐在角落的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一片残影。
天眼系统、城市能量感应网络……所有能调动的数据流，都被他汇集到面前的屏幕上。
他需要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来对抗那颗被反复碾压的自尊心。
他要证明，自己依然是AAb不可或缺的王牌。
科技，必须是答案。
姜老坐在另一边，用一块鹿皮，一遍遍擦拭着一把造型狰狞的特制霰弹枪。
枪身篆刻的银色符文，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噬人的微光。
白案靠在最里面的座椅上，双眼紧闭。
他的精神力尚未恢复，每一次调动感知，都像在用钝刀刮擦神经。
但他必须来。
那本菜单，已经触及了他作为厨师的绝对底线。
“目标坐标已确认。”
林珂的声音从车载通讯器里传来，清晰而稳定。
“东三区，废弃工业园，十七号十字路口。”
“该区域已废弃超过十五年，无常住人口，能量场读数稳定，未发现任何空间折叠或异常波动。”
“收到。”
姜老将一枚狰狞的银色弹壳，“咔哒”一声，推进了枪膛。
“典型的‘半位面’入口，在现实里，它们总是伪装得平平无奇。”
指挥车缓缓停下。
车门滑开。
一股混杂着铁锈、尘土和植物腐败的空气，灌了进来。
眼前，是一个荒凉的十字路口。
龟裂的水泥地面，野草从缝隙里钻出。
四周是几栋破败的仓库，黑洞洞的窗户如同一个个凝视着他们的眼窝。
普通。
普通得让人心慌。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七个商业巨头，就是在这里，从世界上彻底蒸发。
“我先来。”
高风第一个跳下车。
他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动作快得有些失控，从车上卸下几个银色的金属箱。
箱子打开，各种造型精密的仪器被他熟练地布置在十字路口的四个方位。
“全频段以太场探测器，启动！”
“空间曲率深度扫描，启动！”
“反常高维能量源追踪，启动！”
嗡——
几台仪器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道不可见的波束开始扫描这片空间。
高风死死盯着手腕上的数据终端，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是他此刻唯一的信仰。
他需要一个结果。
一个能证明他的科技，没有失效的结果。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后，所有扫描结束。
终端屏幕上，跳出了最终的分析报告。
【扫描结果：一切正常。】
【未发现任何以太场扰动。】
【空间曲率稳定，无折叠迹象。】
【未发现任何已知或未知的异常能量源。】
正常。
正常。
一切正常。
高风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不可能！”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声音里带着崩溃的颤音。
“信号就是在这里中断的！能量反应也在这里彻底消失！这里一定有问题！”
他冲回一台仪器前，粗暴地操作起来。
“加大功率！把探测范围扩大到微观粒子层面！再扫一遍！”
姜老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白案。
白案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
他没有看那些闪烁着光芒的高科技仪器，也没有理会状若疯狂的高风。
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仰头，鼻翼翕动。
像一头最顶尖的松露猎犬，在用最原始的本能，分辨着空气中的每一丝信息。
高风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你在干什么？”他嘶哑着嗓子质问，语气里满是无法掩饰的讥讽，“闻味道？你以为自己是警犬吗？打算用鼻子找出异次元入口？”
白案没有理他。
他闭上眼，将所有精神力都汇聚于嗅觉。
空气中的味道很复杂。
尘土的腥气。
植物腐烂的酸气。
金属氧化的铁锈味。
但在这所有味道的底层，他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格格不入的气味。
是香料。
很高级，很复杂的复合香料。
茴香，肉桂，丁香，豆蔻……甚至还有一丝极为罕见的，“安魂草”的气息。
他睁开眼，缓缓走到十字路口的正中心，停下。
“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姜老立刻大步走来。
“发现什么了？”
“味道不对。”白案淡淡地说，“空气里，有香料的味道，很浓，至少混合了十七种。它们不是自然存在的。”
高风听到这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举起手腕上的终端，将数据投射到空气中。
“香料？我的空气成分分析仪显示，这里的pm2.5指数为优，周边三百米内，没有任何异常有机物挥发源！”
“你的机器，闻不到。”
白案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因为这些香料，根本不是用来给食物调味的。”
白案再次深吸一口气。
那股被掩盖在最深层的气息，终于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它们是用来遮掩的。”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
“遮掩一股……用再多香料也盖不住的，食材的腐败味。”
“腐败”两个字，让高风的身体剧烈一颤。
他想开口反驳，但那道“人肉眼扒”的菜名却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现，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也就在这一瞬间。
白案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那本沉寂的【饕餮食谱】，猛地一烫！
哗啦啦——
无形的书页在他意识深处疯狂翻动，最终，停在了一张崭新的，空白的页面上。
一根炭黑色的线条，凭空出现，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速度，在页面上飞速勾勒。
一个轮廓出现了。
那是一个穿着肮脏厨师服，戴着油腻厨师帽的臃肿身影。
它没有正常的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酷似猪的巨大口鼻部，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残忍。
它的手里，没有厨刀。
它握着一根巨大到夸张的金属注射器！
在图画中，注射器的针头，正狠狠扎进一个被捆绑在案板上的人类的脖颈。
随着针管的推动，那个人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
四肢变得粗壮，肚皮高高鼓起，皮肤被撑得油光发亮……
他正在被“催肥”。
如同屠宰场里，一头等待上生产线的牲畜。
画面的最下方，两个扭曲的，仿佛用凝固的血液写成的黑色大字，缓缓浮现。
【催熟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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