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分配的“安全屋”在一种脆弱的平衡中度过了第一个夜晚。沈砚在二楼他的“无菌舱”内，依靠降噪耳塞和强大的意志力，勉强隔绝了楼下顾临渊看恐怖片时偶尔发出的、压抑的低呼以及薯片袋的悉索声。清晨，他是被一种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类似收音机调频杂音的“声音”扰醒的。
这声音并非通过鼓膜传入，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层面，带着一种冰冷的、粘稠的质感。来源方向……是楼下厨房。
沈砚瞬间清醒。任何非计划内的异常都意味着潜在的污染或风险。他迅速完成晨间清洁流程，走下楼梯。
顾临渊还在客厅的沙发上裹着毯子呼呼大睡，手机掉在地毯上，屏幕还定格在某部恐怖片的血腥画面上。而那诡异的“杂音”，正从双开门大冰箱的内部隐隐传出。
沈砚没有惊动顾临渊。他走到冰箱前，没有贸然打开——不明能量场可能因外部干预而产生不可预测的变化。他启动手腕上的环境扫描仪，屏幕果然再次出现细微的波动和乱码，指向冰箱内部。
“确认存在低强度、未分类能量残留。疑似依附于特定物品。” 他冷静地记录。看来这间公寓并非如表面那般“洁净”，可能存在前任租客留下的“小礼物”。
就在这时，顾临渊被扫描仪的微弱嗡鸣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嗯？沈老师，一大早搞科研呢？”他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吸了吸鼻子（并非物理气味，而是能量层面的异常），“嚯，这冰箱里啥情况？怨气这么重？难道前任房客是个被外卖平台伤透心的厨子？”
他的比喻依旧不着调，但专业判断似乎在线。
“能处理吗？”沈砚问。清除异常能量场是顾临渊被指派的“专业范畴”。
“小case！”顾临渊掀开毯子，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他没像沈砚那样谨慎观察，而是直接伸手拉开了冰箱门。
一股冰冷的、带着食物混杂气味的空气涌出。冰箱里东西不多，主要是顾临渊昨晚塞进去的几瓶饮料和吃剩的外卖。然而，在保鲜层的最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表皮已经开始发皱、颜色暗淡的柠檬。
那诡异的、冰冷的“杂音”，正是从这个柠檬身上散发出来的。
“就这？”顾临渊乐了，伸手就去拿那个柠檬，“一个柠檬能有什么执念？嫌自己不够酸？”
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柠檬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柠檬表皮上突然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霜，冰箱内的灯光疯狂闪烁，一股强烈的寒意混合着某种绝望的情绪（像是被遗忘在角落无数个日夜的委屈）如同微型冲击波般扩散开来！
“哎哟我去！”顾临渊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得手一抖，指尖传来刺骨的冰冷和麻痹感，那柠檬仿佛重若千钧，他竟然没能拿起来。冰箱门也因为能量的冲击猛地往后一弹，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砚在顾临渊伸手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对，那股能量场的强度在接触瞬间急剧飙升！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或许也掺杂了一丝对“协作伙伴”出事会导致更麻烦后果的考量），他猛地上前一步，没有去碰那个诡异的柠檬，而是双手迅速按住剧烈震动的冰箱门，用尽全身力气将其强行合拢！
“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冰箱内部的某个塑料部件在能量冲击下断裂了。但门总算被关上了。
那冰冷的“杂音”和能量波动在隔绝后迅速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
顾临渊甩着被冻得发红、微微颤抖的手，心有余悸：“妈的，这柠檬成精了？脾气这么大！”他看向沈砚，眼神里少了些平日的戏谑，多了点认真，“谢了，沈老师。刚才那一下，要不是你及时关门，这玩意儿怕是要当场给我表演个‘冰爆术’。”
沈砚没有回应他的感谢，他的目光落在顾临渊微微颤抖的右手上。那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显然被那股异常寒气伤到了。 共感 通道里，也传来一阵清晰的、冰冷的刺痛信号。
“你的手。”沈砚陈述道。
“啊？没事儿，小意思，搓搓就好了。”顾临渊故作轻松，把手往卫衣口袋里一揣。
沈砚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工具箱放在一楼他划定的“过渡区”），打开，取出一个标注着“促进局部血液循环与组织修复”的喷雾罐，走过去，不容置疑地塞到顾临渊没受伤的左手里。
“喷上。能缓解冻伤和能量侵蚀造成的神经麻痹。”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说明书。
顾临渊愣了一下，看着手里那罐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喷雾，又看了看沈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咧嘴笑了：“哟，沈老师，原来你也会关心人啊？”
“防止你的操作能力下降，影响后续可能的协作效率。”沈砚转过身，开始检查冰箱外部是否有能量泄漏的迹象，语气冷硬地解释，“只是资产管理。”
顾临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扩大，依言喷了喷雾，一股温热感立刻从指尖蔓延开来，麻痹感确实减轻了不少。他晃了晃喷雾罐，啧啧称奇：“可以啊沈老师，你这装备库，赶上小型移动医院了。”
“现在，处理它。”沈砚指向冰箱，将话题拉回正事。
顾临渊收敛笑容，揉了揉手腕，再次走到冰箱前。这一次，他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咬破了自己右手中指（动作快得沈砚都没看清），用渗出的血珠，在冰箱门上迅速画了一个极其繁复而古老的符号。
“尘归尘，土归土，一个柠檬瞎捣鼓！散！”他低喝一声，指尖在符号中心一点。
符文化作一道微弱的红光，渗入冰箱门内。里面那令人不安的“杂音”和能量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临渊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冰箱门。那个柠檬安静地躺在那里，表皮的白霜已经消失，恢复了普通蔬果的样子，只是更加干瘪了。
“搞定。”顾临渊拿起那个柠檬，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估计是哪个抑郁症患者忘在这儿的，日积月累，沾了点不好的‘情绪’。”
一场小小的危机解除。
沈砚看着顾临渊流畅的动作和那诡异的血符，再次确认了这个“搭档”的工作方式确实充满了不可控和非科学性。但不可否认，在特定领域，他具备自己无法替代的“功能性”。
而顾临渊，则一边活动着已经恢复如初的手指，一边用探究的目光偷偷打量沈砚。刚才沈砚关门时爆发出的力量和精准度，以及他那似乎完全不受柠檬“怨念”影响的体质……“灵障免疫” 这个词，在他心中有了更具体的轮廓。
这个沈砚，绝不仅仅是一个有严重洁癖和强迫症的“清理师”那么简单。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值得深入研究的谜团。
冰箱事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虽已散去，但水下某些东西，已经被搅动了。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墙，似乎因这次微小的、被迫的协作，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裂隙。而关于彼此的秘密，也在这裂隙中，悄然窥探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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