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关雎尔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连几天都浑浑噩噩。她害怕接到任何陌生电话，害怕下班走出办公楼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甚至害怕听到敲门声。她把自己缩得更紧，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不再说话，回到2202就立刻躲进自己的房间。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
谭宗明没有再来硬的，没有强行闯入她的生活，没有再用那种让她窒息的方式逼问。他仿佛从她的世界里再次消失了。
但这消失，却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反而让关雎尔更加不安。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关雎尔加班到夜幕低垂，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办公楼。初冬的冷风一吹，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外套，低着头快步走向地铁站。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她身旁，保持着缓慢的速度跟随着。车窗降下，露出谭宗明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上车，送你回去。”
关雎尔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不……”
“顺路。”他打断她，依旧没有看她，语气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外面冷，这里不能久停。”
他的话堵住了她所有的借口。没有强硬的命令，没有情绪的宣泄，只是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她狠狠伤害过后的疏离和疲惫。
后面有车按了下喇叭。
关雎尔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质购物袋，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质感柔软的羊绒薄毯。
谭宗明依旧目视前方，仿佛那毯子不是他准备的。“盖上吧，你穿得太少。”
关雎尔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去碰那毯子，只是紧紧挨着车门坐着，身体僵硬，全程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谭宗明也没有再开口。车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直到车子停在欢乐颂小区门口，关雎尔几乎是立刻去拉车门。
“等等。”谭宗明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他从副驾拿起那个纸袋，递给她，“拿着。”
关雎尔抗拒地看着他。
“不是礼物，”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弄，不知是嘲弄她还是自己，“是那天晚上你落在餐厅的外套。洗好了。”
关雎尔一愣，这才想起那晚自己仓皇逃离，确实忘了外套。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还有这个，”他又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姜茶。安迪说你最近好像有点感冒。”
关雎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她看着他，他依旧没有看她，侧脸在车灯下显得有些消瘦，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她默默接过保温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上去吧。”他说完，便升起了车窗，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纠缠，仿佛真的只是顺路送她一程，顺便归还失物和传递一句邻居的关心。
关雎尔抱着还带着温热的外套和保温杯，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比她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难以应对。
接下来的日子，谭宗明以一种极其克制却又无处不在的方式，重新渗透进她的生活。
他不再试图约她吃饭，也不再出现在她公司楼下造成围观。但他会“恰好”在她加班到很晚的时候，“顺路”经过，送她回家，车上永远备着温热的饮品和一条薄毯。
他会通过安迪，了解到22楼水管爆了，然后“正好”认识一个靠谱的维修师傅，第一时间上门解决。
他会知道她胃不好，有时忙起来不吃早饭，于是每天早晨，都会有一个穿着得体的跑腿小哥，准时出现在欢乐颂楼下，递上一份精心搭配、清淡养胃的早餐，指名给2202关小姐。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简单的卡片，打印着“记得吃早餐”。
他甚至不再送那些昂贵的、会给她压力的珠宝鲜花，而是送一些实用又透着细心的小东西：一盒保护眼睛的蒸汽眼罩（她每天对着电脑），一套好用的护手霜（她冬天手容易干裂），甚至是一本绝版的、她学生时代很喜欢的冷门小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攻势不再是当初那种浪漫至上、霸道直接的追求，而是变成了一种细水长流、无处不在的关心和守护。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和强势，只是默默地、耐心地待在她生活的周围，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告诉她：我在，我关心你，但我不会逼你。
这种转变，让关雎尔无所适从。
她习惯了对抗，习惯了逃跑，习惯了用坚硬的壳来保护自己。可面对这样沉默而持久的耐心，她所有的防御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她依旧害怕，依旧恐慌，那颗被恐婚阴影笼罩的心并未因此放松。但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也开始在她心底滋生。
她开始会在深夜，看着床头那本深蓝色相册，想起他曾经的好，想起自己那条决绝的短信和一次次残忍的拒绝。
她甚至开始偷偷期待每天早晨那份不署名的早餐，会在接到跑腿小哥电话时，心跳微微加速。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这是在玩火。可人的心，有时候并不完全受理智控制。
谭宗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繁华的都市。助理刚刚汇报完关雎尔今天的情况：准时吃了早餐，下班时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没有拒绝乘车……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耐心和决心。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虽然具体原因依旧成谜，但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对亲密关系和承诺的恐惧。
强硬只会让她逃得更远。
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他要一点点地消除她的戒心，一点点地让她重新习惯他的存在，一点点地让她明白，他的爱不是牢笼，而是港湾。
这是一场持久战。 而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他拿起手机，翻到安迪的对话框，打字：【谢谢你的提醒。她今天看起来还好。】 安迪很快回复，依旧简洁：【嗯。循序渐进。】 谭宗明看着那四个字，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是的，循序渐进。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重新走出来。
无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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