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侧传来的钝痛让东方晴倒抽一口冷气,意识从强制跃迁的眩晕与撕裂感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她捂着撞上硬物的部位,触手是冰冷粗糙的岩石质感。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的金星,随后景象才逐渐清晰。
她似乎被抛在了一处高大、古老、布满岁月侵蚀痕迹的神殿台阶之下。四周光线昏暗,并非黑夜,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永恒黄昏般的黯淡天光,天空是高远的、不见日月星辰的深紫色,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冰冷,带着陈旧的灰尘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熟悉又陌生的神力余韵。
“呃……” 她支撑着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咯响。全身都像散架后又勉强拼凑起来,尤其是强行驱动时之刃斩断共工冲锋、又经历超远距紊乱空间传送的后遗症。
“刻刻?” 她第一时间看向怀中。时之刃那青灰色的剑身光泽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密的、仿佛电路过载般的微弱裂痕,其中流淌的数据流光也变得断断续续。剑身微微震颤,传来“刻刻”那总是平稳的合成音,此刻却夹杂着大量刺耳的电流杂音与断续:
“滋…检测到…空间结构…高速紊乱…坐标锚定…失效…按照核心协议…第…七…项…紧急预案…预演中…滋…”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一片带着杂音的寂静。
晴的心猛地一沉。她轻轻抚摸着剑身,那些细微的裂痕让她指尖发颤。“刻刻…你没事吧?回答我…” 她低声呼唤,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虽然知道这次跨越崩坏空间的强制传送必然损耗巨大,但看到刻刻(这柄剑,或者说其中的存在)如此“受伤”的模样,那股冰冷的恐惧还是攫住了她——这不仅仅是神兵受损,更像是…一个陪伴她、保护她的“朋友”或“孩子”,正在变得虚弱。
没有回应。只有剑身偶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规律的脉冲式微光,证明着“刻刻”并未完全沉寂,或许正在某种深层状态中进行自我修复或适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带来更多不安。这里绝非凤凰山,也非她熟悉的昆仑赛场或神族任何常见的居所。空气里那种沉淀了万古的孤寂与疏离感,让她心生警惕。
目光上移,落在前方那巍峨神殿紧闭的巨门上。门高逾十丈,非金非石,材质似玉又似某种奇异的晶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自行生长的暗金色苔藓与细微的藤蔓状纹路。而门扉之上,左右各雕刻着一个巨大的、线条古朴却充满无穷奥妙的图案。
左边图案,是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细密光线交织而成的、永恒处于“正午”状态的抽象太阳徽记。光线并非放射状,而是以一种奇妙的韵律向内收束、循环,中心一点光芒最为凝实,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光热与…恒定不移的“时间”质感。这个图案,晴太熟悉了!她在易风的神袍内衬、在他偶尔展示的“终日”领域核心符文、甚至在他书房一些最私密的笔记角落,都曾见过类似的简化变体!这是“终日”的象征,是易风所执掌概念的本源印记!
右边图案,则与左边形成鲜明对比。那是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将视线都吸进去的幽暗漩涡,漩涡中心并非纯粹的黑,而是流淌着点点微弱的、冰冷星辉的轨迹。这些星辉轨迹构成了一个不断循环、生灭的模糊星座轮廓,散发着永恒的“黑夜”、“静谧”与“轮转” 的气息。这个图案,晴同样有印象!她记得二姐东方舞有一套礼服,礼服的袖口与衣襟内,就绣着与这个图案神似的简化纹路!二姐曾略带敬畏地告诉她,那是传说中执掌“永夜”的古老存在——萧寒夜的象征徽记,与“终日”相对,蕴含着极致的神秘与力量。
“终日…永夜…” 晴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左边是易风,右边是…那位神秘的、与易风齐名(或许关系复杂)的永夜之神。这两个对立又并存的概念象征,竟然如此平等、并列地出现在同一座神殿的大门上?
“日月神殿…” 她想起易风偶尔提及的、关于他与某位故友的往事碎片,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这里难道就是…那个地方?那个据说囚禁着、或者说守护着某位重要存在的地方?和自己胸前的日月符石…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身体里的符石,能召唤时之刃,而时之刃似乎拥有凌驾于“空间”甚至触及“时间”的权能…
一串串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涌上心头,但此刻,对易风安危的揪心,对留在昆仑山家人们(二姐、星灼、何凌姐,还有其他族人)的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压过了所有好奇。不周山崩塌的景象,易风将她推开、自己冲向毁灭中心的决绝背影,还有那席卷天地的空间裂痕…每一幕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记忆里。
“易风…大家…一定不要有事…” 她握紧了暂时沉寂的时之刃,仿佛能从这冰冷的金属中汲取一丝力量。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是哪里,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至少…确认外界的情况。
就在她心乱如麻,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准备探索四周,寻找离开这诡异神殿区域的方法时——
怀中一直安静(除了微弱脉冲)的时之刃,突然再次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刻刻那夹杂着严重杂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极不稳定的合成音,突兀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内容却让晴瞬间僵住:
“滋…接收到…异常…时空频率波动…来源…无法解析…波段匹配…尝试解码…滋…检测为…预留…信息片段…或…跨时空…通讯残响…正在…准备…播放…滋啦————”
一段明显来自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甚至可能不同维度的对话录音,带着强烈的“失真”感和背景杂音,强行插入了晴的脑海,或者说,被“刻刻”捕捉并播放了出来:
【先是一个听起来稍显年长、语调急切却努力保持冷静的年轻女声,声音清脆,带着一种晴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并非音色,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的质地:】
“时宝!不能再快点了吗?!这空间震荡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老爹那边…快要撑不住了!” 女声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无形的“播放器”。
【紧接着,一个听起来明显年幼许多、嗓音软糯可爱,但脾气却火爆得不行的女童声,气鼓鼓地打断,背景还有类似精密仪器高速运转的嗡鸣和某种能量过载的噼啪声:】
“长空!我说了几千遍了?!你耳朵是摆设吗?!时间旅行,从几万年前的神代黄昏算起,就是法则层面上最困难、最耗能、最不可控的操作之一!没有‘之一’!我的天赋再好,能把你精准投送到老爹受影响的那个确切时间锚点,已经是烧高香、拼了老命的结果了!你还想加速?你当我是星舰的曲率引擎还是老妈做的打蛋器?!能量不要钱啊?!稳定性不要了啊?!”
“时宝”…“长空”…这两个名字如同钥匙,猛地打开了晴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神器高塔! 在那场决定她获得时之刃认可的试炼幻境中,那两个自称是她“女儿”、性格迥异却都强大得离谱的小女孩!一个沉稳敏锐的林长空,一个活泼傲娇掌控时间的东方时,是她们?!这段对话…是未来的她们?!
晴屏住呼吸,连疼痛都暂时忘却,死死“听”着脑海中继续播放的、跨越了时空的争吵:
【年长的“长空”似乎被怼得噎了一下,但立刻又放软了语气,带着点哄骗和讨好:】
“我的好妹妹,亲妹妹!你就行行好,再提一点点速!我这次可是去救场的!是支援老爹的关键时刻!我知道你最厉害,最靠谱了!大不了…大不了回去之后,我接下来三年…不,五年!老妈每次做的限量版星辰奶油蛋糕,我那份全给你!一口不碰!我发誓!”
【“时宝”哼了一声,背景的嗡鸣声似乎微妙地调整了一下频率,显得更稳定了些,但她的语气依然很冲:】
“哼!少来这套!甜食贿赂对我没用!…不过,看在你这次确实是去干正事的份上…我已经在压榨权限极限了。听着,这次跳跃的落点,是根据‘因果线’和‘创伤性记忆回响’双重锁定,会把你送到老爹当年受到冲击最大、性格产生决定性转折的那次‘灾害’现场附近。那件事的影响贯穿了他后来所有的选择…你明白重要性吗?”
【“长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心疼?】
“我明白…就是那件事之后,老爹才变得…那么沉默,有时候眼神那么…累。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更早的时间点?比如直接去‘不周山天柱倾塌’那个时间点?我去把空间裂缝提前堵上,或者把那些堕神的计划搅黄,不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吗?”
【“时宝”发出一声类似“你没救了”的叹息,老气横秋地教训道:】
“唉…老妈就是太惯着你了,什么都敢想。你对自己那点空间天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是,你是厉害,古今罕有。但‘不周山崩塌’是什么规模?那是多位主神以神核为祭,引爆概念火药库,连锁摧毁空间基石的灭世级现象!那种级别的空间结构崩坏,就算把你榨干了填进去,能起的作用也跟往大海里扔颗石子差不多,连个像样的水花都看不见!改变那种量级的历史节点?我们俩绑一块儿,再叫上老妈,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时空悖论的反噬直接挤成虚无!我们的目标是‘救援’和‘影响’,不是找死,更不是重写宇宙编年史!懂?”
【“长空”似乎被说服了,又沉默了几秒。背景的杂音和嗡鸣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骤然变得平稳,仿佛进入了某种“通道”。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坚定,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心,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对着某个特定的人诉说:】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老爹…坚持住。我…马上就到。”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杂音消失,刻刻那微弱的脉冲也恢复了规律,仿佛刚才播放那段跨时空通讯消耗了它最后一点额外的能量。
台阶下,一片死寂。
只有永恒黄昏般的天光,冰冷地洒在晴呆立不动的身上。
她的大脑,却如同被投入了亿万星辰,轰然炸开,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无数碎片化的信息、猜测、震惊与难以言喻的情感疯狂冲刷!
未来的女儿…穿越时间…去救援父亲(易风?)…性格决定性转折的灾害…不周山崩塌(就是刚刚发生的!)…她们提到了“那次灾害”是性格转折点,而“长空”正要前往的似乎是…另一个时间点?还是说…
一个可怕的联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她的心脏。
易风将她推开,自己冲向崩塌中心…他此刻,不正处于“不周山崩塌”这个“灭世级现象”的最中心吗?!“长空”说她要去的是“老爹受影响最大、性格转折的那次灾害”…难道…难道易风在这一次…不仅仅是被“影响”…他会不会…就是在那次灾害中,经历了某种…无法挽回的失去,或者承受了无法想象的代价,才导致了性格剧变?!
“坚持住…马上就到…” 长空那句话,此刻听起来不像安慰,更像是一种…与时间赛跑、与命运抗争的悲壮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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