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的血珠将落未落。
杀意却已凝如实质,刺得血芙蓉咽喉肌肤泛起细小的疙瘩。
她瞳孔放大,倒映着那柄索命的腰刀,以及王起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动的眼睛。
就在这死寂的刹那——
头顶恶风压顶!瓦砾碎屑簌簌落下!
那灰影如夜枭扑兔,悄无声息,却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一双干枯黝黑的手爪直探血芙蓉天灵盖!
这一击若是落实,必然是颅裂脑迸的下场!
王起的刀没有动。
依旧稳稳地指着血芙蓉的咽喉。
但他的左手动了。
快得仿佛那只手原本就在那里等着。
向上疾挥!
不是格挡,不是招架。
是并指如刀,精准无比地戳向那双枯手腕脉!后发而先至!
那灰影显然没料到王起在逼问的紧要关头,反应竟还能如此迅疾精准,且用的是这等凶险险峻的近身短打手法!
空中无从借力,变招已是不及!
“噗”的一声闷响。
指锋如铁锥,狠狠凿在灰影右腕脉门之上!
“哼!”空中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
灰影下扑之势顿挫,身形一扭,竟借着一股诡异的柔劲,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方滑落,轻飘飘落地,点尘不惊。
是一个穿着灰色宽大布袍的干瘦老者,面皮焦黄,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左手紧紧握着右腕,那里显然已经骨裂,但他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痛苦,只有深深的惊疑和忌惮。
“好辣的指力!”
老者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不愧是‘刀屠’。”
他说话间,目光却飞快地扫了一眼血芙蓉,那眼神复杂,有警告,有杀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王起的目光依旧落在血芙蓉脸上,对那突然出现的老者仿佛视而不见,只是淡淡重复:“金色的火焰?”
血芙蓉被那灰衣老者一吓,又受刀锋逼迫,心神几乎崩溃,尖声道:
“是!是金色的!就在他左胸心口!我亲眼所见!他……他与火焰旗主称兄道弟!”
此言一出,破庙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冻结。
正道魁首,与西域魔头称兄道弟,身负火焰旗最高标记?
这已不是勾结,这根本就是……
那灰衣老者三角眼中寒光爆射,厉喝道:“贱人!胡说八道!找死!”
他竟不顾右腕伤势,身形再次暴起,左手五指成爪,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再次扑向血芙蓉!
这一次,速度更快,杀意更浓!显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灭口!
也就在他身形启动的同一瞬间——
王起的刀,终于动了。
不是格挡,不是招架。
是杀人。
刀光再起。
依旧那般苍白,冰冷,短促。
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亮起的瞬间便已注定死亡。
那灰衣老者扑出的身形陡然僵在半空!
他的左手爪距离血芙蓉的头顶只有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的喉咙上,多了一道细密的血线。
他眼中的厉色和杀意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难以置信和茫然。
他似乎想低头看看,想用手去摸,却已做不到任何动作。
血线迅速扩大,鲜血喷涌而出。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身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埃。
破庙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血芙蓉剧烈如鼓的喘息声。
她看着地上顷刻间毙命的灰衣老者,又看看眼前那柄再次指向自己咽喉、滴血不沾的腰刀,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个男人的刀,根本不是武功,是一种法则!
一种死亡的法则!
“他是谁?”王起问。
问的是这灰衣老者。
血芙蓉牙齿打颤:“不…不知道……但我见过他……他……他是南宫羽身边的人……影子一样……”
南宫羽的人?来灭口?
王起的目光低垂,落在灰衣老者的尸体上。
他蹲下身,用刀尖挑开老者灰色的衣襟。
老者的胸膛干瘦见骨,并无异状。但当他将老者尸体微微侧翻,露出后颈时——
王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画皮’也好奇地凑近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老者后颈发际线下方,赫然刺着一个印记!
不是火焰,也不是山峰。
而是一座极其微缩、却清晰无比的——黑色宫殿!
宫殿样式古怪,飞檐勾角,透着一股阴森邪异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画皮’失声问道。
她自认精通江湖各路势力标记,却从未见过这个诡异的黑色宫殿图案。
王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黑色宫殿印记,眼神深处,仿佛有某种尘封已久的、比冰雪更冷的东西在缓缓苏醒。
他似乎认得这个标记。
血芙蓉也看到了那个标记,脸上血色尽褪,比刚才被刀指着还要恐惧,喃喃道:
“黑殿……竟然是黑殿的人……南宫羽……他怎么会和黑殿扯上关系?”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正的、源自灵魂的战栗。
“黑殿?”
‘画皮’疑惑地重复,这个名字她闻所未闻。
王起站起身,刀尖垂下。
他没有解释,但破庙内的气氛却因这个新出现的“黑殿”标记而变得更加诡谲、沉重。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纠缠在一起:死去的兄弟、正邪勾结、听雨楼、火焰旗、云雾山,现在又多出一个神秘可怖的“黑殿”。
血芙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声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南宫羽让我来,本是想假意合作,套出你的刀法秘密,再……再伺机除掉你……但这黑殿印记……事情远比我想的复杂可怕!王起,你必须信我,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
她此刻的恐惧看起来真实无比,不似作伪。
王起的目光从尸体上的黑殿印记,缓缓移回到血芙蓉惨白的脸上。
“林正霄,”他吐出这个名字,“此刻何在?”
血芙蓉急促道:“他不在云雾山!明日午时,他会在离青煞窑不远的‘望江亭’出现,据说是要见一位极重要的客人……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望江亭?重要的客人?
青煞窑的约见是七月十五,明日林正霄却出现在附近?这绝非巧合。
王起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的定金,我收了。”
血芙蓉一怔,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只见王起手腕一翻,刀光一闪!
血芙蓉吓得闭眼尖叫!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她感觉头上一松,一缕秀发被刀锋削断,飘飘悠悠落下。
王起用刀尖接住那缕头发,看了一眼,随即甩落在地。
“你可以走了。”
血芙蓉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发梢,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起:“你……你真放我走?”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王起的声音依旧冰冷。
血芙蓉如蒙大赦,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就向庙外退去,甚至不敢再看那灰衣老者的尸体一眼。
退到门口,她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王起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一咬牙,投入门外未停的雨幕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庙内只剩下王起、‘画皮’和尸体。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王起沉默如山岳的侧影。
‘画皮’看着地上那缕断发,忽然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你削断她的头发,是为了看清她有无戴第二层人皮面具?”
王起没有回答,默认了。
血芙蓉的“画皮”之术或许高明,但发际线边缘往往是极难处理完美的细节。
他以刀相试,确认了眼前这张脸,就是她的真容。
“你信她的话?”‘画皮’又问道。
“半真半假。”王起道。
他走到火堆旁,拿起地上那杯血芙蓉未曾喝完的“断肠烧”,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酒香甜腻辛辣,却隐隐透出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腥气。
他手腕一倾,将酒液泼在火堆上。
“嗤——”
火焰猛地蹿高,颜色瞬间变得幽蓝诡异,散发出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甜香!
酒中有毒!而且是极其隐秘猛烈的奇毒!
血芙蓉从头到尾,果然没安好心!
那所谓的合作、恐惧、坦白,恐怕仍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画皮’脸色煞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王起的目光却已投向庙外漆黑的雨夜,仿佛穿透重重迷雾,看到了那座江边的亭子。
望江亭。
林正霄。
金色的火焰刺青。
还有那诡异出现的——黑殿。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腰刀的刀柄。
明日午时,一切或许都将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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