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的话音在死寂的谷地中落下，不带丝毫涟漪。
他没有解释右眼那点银辉的来历，没有说明这七日在石柱中经历了什么，更没有对慕容九眼中的惊惧与担忧做出任何回应。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尚可。
他走到昏迷的白素身旁，俯身，伸出食指，指尖那点混沌光泽微闪，轻轻点在她眉心。
一股蕴含着秩序与生机的寂灭之力渡入，白素苍白的脸上迅速恢复血色，悠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星眸初睁，还有些迷茫，但当她的目光对上王起那双彻底变化的瞳孔时，身躯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那眼神，太陌生，太冰冷，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片虚无。
王起收回手指，站起身，目光转向同样被救治苏醒、挣扎着爬起的王磊和霍沧海。
两人看到王起的模样，也是骇然失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不敢问。
“走。”
王起再次吐出一个字，转身，向着谷地之外行去。
他的步伐依旧平稳，但每一步踏出，脚下那暗沉的琉璃质地竟微微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仿佛他自身重量已能影响这片被寂灭浸染的土地。
慕容九扶起白素，与王磊霍沧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与沉重。
他们默默跟上，如同追随一位降临凡间的神只，或者说……一尊行走的终末。
离开那片死寂谷地，外面的世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暗。
阳光不再明媚，风中也带着腐朽的气息。
王起行走的方向并非来时路，也非任何已知的城镇或宗门，而是朝着大陆极西之地，那片被世人称为“幽冥鬼域”的禁忌区域。
一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王起沉默寡言，偶尔开口，也只是下达最简洁的指令。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不断扩散的寂灭力场，所过之处，鸟兽绝迹，草木凋零。
慕容九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他那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堵了回去。
白素恢复了些许力气，默默跟在王起身侧，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他右眼那点银辉上。
作为星族传承者，她对各种能量极为敏感。
她能感觉到，那点银辉并非星辉，也非寂灭，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界定”之力。
它像是在那绝对的死寂中，硬生生划定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守护着王起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根基，或者说，守护着某种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让她在恐惧之余，又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数日后，一行人踏入幽冥鬼域的地界。
这里的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大地干裂，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尸骸混合的恶臭。
枯死的怪树扭曲如挣扎的亡魂，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凄厉嚎叫。
随着深入，开始出现一些游荡的、形态各异的“生物”。
它们并非活物，而是由浓郁的阴煞死气凝聚而成，有的形如骷髅，有的状若幽魂，感受到生人气息，便嘶吼着扑上来。
王起甚至未曾停下脚步。
那些扑近的阴煞鬼物，在进入他周身十丈范围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骤然僵住，然后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崩塌、瓦解，化作精纯的死气，被王起周身那混沌的气息悄然吸收，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他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黑洞，吞噬着沿途的一切死寂。
慕容九等人跟在后面，几乎无需出手。
她们看着王起以这种近乎自然现象般的方式“清理”道路，心中的震撼与寒意越来越浓。
这已经不是武功，而是……权能。
又行数日，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山脉。
山脉之间，是一座巍峨耸立、却破败不堪的巨型城池。
城墙由某种漆黑的巨石垒成，高达百丈，城墙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以及干涸的、暗红色的污渍。
城门洞开，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大口，内部幽深黑暗，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冷死寂。
城门口上方，悬挂着一块歪斜的匾额，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书写的古老文字，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
寂灭城。
这里，就是“寂灭之瞳”的总部所在。
王起在城门外千丈之处停下脚步。
他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望向那座死寂的城池，右眼的银辉微微闪烁了一下。
“到了。”
他淡淡说道。
慕容九、白素、王磊、霍沧海看着那座如同魔神巢穴般的巨城，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远比星骸殿浓郁千百倍的寂灭意志，呼吸都不由得一滞。
城中，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同一时刻，睁了开来，锁定了城外的这几个不速之客。
王起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断界之刃的刀柄。
刀未出鞘，但那弥漫的寂灭意志，似乎被这简单的动作所牵引，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瞳主。”
王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那座死寂的城池深处，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我来了。”
“来取……你的眼睛。”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寂灭城，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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