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语调总是这般漫不经心,却像一把未出鞘的剑,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看来这明月楼,比传闻中更有趣。
沈霜刃指尖微顿,下意识屏住呼吸,连胸腔的起伏都放得极轻。
她思绪突然被楼下一阵骚动打断。
透过门缝望去,只见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正缓步踏上三楼。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袭靛青长衫洗得发白,袖口处却绣着精致的暗纹,腰间悬着的青玉玉佩却价值连城,上面刻着苏府特有的缠枝莲纹徽记。
文士目光沉稳地扫过走廊,在与角落里一名灰衣男子对视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向沈霜刃右侧的听雨轩,步伐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像是猫儿踏过绒毯。
——是方才那周岩之的人!
沈霜刃眸色骤冷,指甲不自觉掐入掌心,在柔软的肌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苏府的人竟真和周岩之搅在一起?
紫璇不知何时已贴近身侧,带着茉莉香粉的气息拂过耳畔,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沈霜刃的耳廓:阁主,要不要我去探探?
她手中掏出了研制好的香料,琉璃瓶中的粉末在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紫色,这香料我新研制的,可以使人说出真话。
沈霜刃摇头,一缕碎发随着动作滑落额前,被她随手别到耳后:不急。
她从发间取下一支看似普通的珠花,轻轻旋开,里面竟藏着一只精巧的铜制听筒,铜管上细细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她将听筒贴在墙上,凝神细听。
明月楼的墙壁为了隔音,中间夹了铅板,寻常方法根本听不清隔壁动静。
但这特制的听筒能捕捉最细微的振动,是豕骨阁的秘宝之一,铜管内的机关能将声音放大数倍。
...东西带来了吗?
文士的声音透过铜管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尾音微微发颤。
周岩之的人轻笑一声,随即是瓷器轻碰的清脆声响:带来了,还请孙先生在苏丞相面前美言几句。
突然,左侧雅间传来南晏修清晰的命令声:去看看。
沈霜刃心头一跳,听筒差点脱手——南晏修竟也察觉了异常?
紫璇挑眉,红唇微启,用口型无声地道:王爷耳朵倒是灵。
沈霜刃咬牙,暗恼今日运气不佳。
现在退,可能错过重要情报;进,又可能暴露身份...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楼下丝竹声悠扬,歌女正唱着新谱的《霓裳曲》,嗓音清丽婉转,跑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衬得三楼这片寂静愈发诡谲。
右侧雅间内,文士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度:但是那批马车现在已经落到陵渊王的手中...
灰衣人突然打断,随即是椅子挪动的刺耳声响,木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换个地方说。
左侧雅间,南晏修指尖轻叩桌面的声音突然停顿。
接着是茶盏放下的轻响,瓷底与木桌相触,发出沉闷的声。
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兴味:看来今日这出戏,比预想的精彩。
沈霜刃瞳孔微缩,猛地收回听筒,铜管在掌心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
几乎在同一时刻,右侧雅间的窗户无声开启,一道灰影如鬼魅般掠出,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微风;
而左侧的门扉微动,墨昱的身影已经闪到走廊上,黑袍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三方对峙,暗流涌动。
紫璇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银色面具,面具上的花纹繁复诡谲,手中的软剑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剑尖隐约可见一丝粘稠的液体:阁主,这下可热闹了。
沈霜刃深吸一口气,将碎发别回耳后,银簪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她缓缓掏出银针,针尖在指间流转,寒光凛冽。
既然躲不掉...
她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宛如出鞘的利刃,那不如——
搅他个天翻地覆。
窗外,一片乌云正缓缓遮住烈日,整座明月楼突然暗了下来,仿佛一瞬间从白昼跌入黄昏。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周岩之派来的青衣小厮与苏府那位身着鸦青色长袍的文士一前一后走出酒楼,两人衣袖都被闷热的风鼓动,却刻意保持着三丈距离。
沈霜刃与紫璇隐在人群之中,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目标,借着街边叫卖胭脂水粉的摊贩作掩护。
转过三条街巷,前方二人忽然加快脚步。
沈霜刃眼神一凛,拉着紫璇闪进一条窄巷。
巷内青苔湿滑,紫璇脚下一滑,被霜刃及时扶住。
待她们再探头时,那两个身影已消失在明月楼后墙的拐角处。
走屋顶。
霜刃低声道,二人轻点足尖,如燕雀般掠上邻家屋檐。
薄雾下,她们看见那二人正站在后墙一处爬满常春藤的隐蔽角落。
墙根处杂草丛生,几块看似随意堆放的青石实则暗藏玄机——那是个传递密信的暗格。
沈霜刃示意紫璇留在外侧接应,自己则借着薄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头一株老槐树的阴影里。
她屏息凝神,听见墙内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我家大人带话,青衣小厮从袖中取出个蜡丸,请苏丞相放心,虎跳峡的水渠已经按图纸修缮完毕。表面看是引水灌溉,实则暗渠可容三艘快船并行。
他说着将蜡丸塞进青石缝隙,这是新的水道图。
苏府文士蹲下身,假意整理靴子,实则快速取走蜡丸:苏丞相也让在下传话给周大人,下月初三,一批新的官盐会从江淮地区往边境送去。先走水路,经虎跳峡转运,再走陆路。
他左右张望后补充道,盐船会挂黄底蓝旗为记,让周大人把握时机。
墙外的紫璇听得心头一跳。
她虽年纪尚轻,却也明白这是要借修缮水渠之名,行私运官盐之实。
正思索间,忽见霜刃朝她打手势示意撤离。
紫璇刚要动作,却见霜刃的裙角被一根突出的槐树枝勾住。
别动!
紫璇用唇语说道,轻手轻脚地攀上墙头。
月光忽然被云层遮蔽,她一时看不清树枝位置,脚下不慎踩中一根枯枝。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墙内树梢上,一直潜伏的南晏修猛地握紧折扇。
他今日着墨绿色衣衫,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
方才那番密谈他已悉数记下,正待吩咐身旁的墨昱暗中撤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所有人俱是一惊。
什么人?
苏府文士厉声喝道,袖中已滑出一柄短刃。
青衣小厮更是迅速踢散了那堆作为暗记的青石,蜡丸滚落草丛。
沈霜刃当机立断,扯断被勾住的裙角,一记飞针射出,将文士手中的短刃打落。
同时她飞身拉起紫璇:
墙内南晏修眯起眼睛,借着月光只捕捉到一抹素色身影掠过墙头。
他转头对墨昱低声道:追那个穿白衣的。
自己则纵身跃下树梢。
紫璇被沈霜刃拉着在屋脊间疾奔,心跳如鼓。
雨滴掠过耳畔,她听见身后隐约传来衣袂破空之声,显然有人追了上来。
分开走。
沈霜刃突然松开她的手,往相反方向掠去。
紫璇会意,从腰间摸出几枚烟雾丸往身后一抛。
霎时间,巷弄里腾起一片灰雾,墨昱顿时失了方向。
而此时在明月楼后墙,南晏修负手而立,指尖摩挲着从地上拾起遗落的银针——
那是沈霜刃方才射出的。
月光重新洒落,照见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又见面了,豕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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